“嗯。”沈棠含糊地应了一声,仍旧闭着眼。
贺鸿霁没再说话。
镜子里,两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贺鸿霁的目光始终落在沈棠的发间,专注而温柔。
吹风机的嗡嗡声成了房间里唯一的背景音,却莫名让人安心。沈棠的头发渐渐干透,蓬松地散在肩头,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贺鸿霁关掉吹风机,手指最后梳理了一下他的头发,轻声道:“好了。”
沈棠这才睁开眼睛,从镜子里对上他的视线。他转过身,伸手拽住贺鸿霁的衣角,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谢谢。”
贺鸿霁垂眸看他,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刚洗好的头发质感很蓬松,他不禁也觉得轻松许多。
沈棠却仍旧没松开他的衣角。
两人静静地在镜子中看着对方的眼睛。
也许是几个呼吸后,贺鸿霁终于叹了口气,在沈棠面前直白地表露自己的不安:“棠棠,你在生气吗?为什么后面不再问我了呢?”
他已经吸取到沟通的教训,也不能放任这样的沉默再持续到第二天。
沈棠在镜中歪了歪头,没有回答贺鸿霁,反而把一号叫过来,让它关了房间里的灯。
于是房间里只亮着床头一盏台灯,暗下来之后的光线变得私密,是夜晚的感觉。
纱帘被夜风掀起又落下。
沈棠脱去了睡衣,他对着镜中用口型说了几个字:“我洗过了。”
贺鸿霁的手脚变得僵硬。
沈棠挑了下眉,他又在贺鸿霁脸上见到了熟悉的表情。这表情出现在每一次贺鸿霁可能接触到进一步亲密的时候。
沈棠勾起唇角,现在他真的有点好奇这个表情背后是什么了。
他转过身,站起来,将手搭到贺鸿霁的肩上:“去床上吗?”
贺鸿霁看着沈棠,他脸上的表情比起于挑逗,更像是一种挑衅。
可贺鸿霁无法抑制住自己身体的僵硬。
沈棠撇了撇嘴,低头去给贺鸿霁解扣子。
从上往下,一直到第四颗扣子,贺鸿霁终于伸手,将沈棠的手腕圈住。
沈棠没有用力挣脱,贺鸿霁也没有用力禁锢。
“你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沈棠喃喃。他本来已经不想逼迫贺鸿霁了,已经决定好让一切顺其自然,让过去的一切只是成为过去,而不作为现在的阻碍。
可是贺鸿霁的一句坦白,就让他陷入了不解与惶惑中。
看着沈棠微微颤抖的睫毛,那双眼眸此刻蒙上一层水雾,脆弱得让人不敢触碰。他的嘴唇无意识地抿紧,又松开,反复几次后终于泄出一丝几不可闻的喘息,仿佛连呼吸都成了需要刻意为之的事。
贺鸿霁心头猛地一揪,那根自几日前就一直紧绷的弦在此刻铮然断裂。他再顾不得什么,长臂一揽便将人整个裹进怀里。沈棠的肩胛骨硌在他掌心,他忍不住收紧了双臂,恨不得将那些惶惑与不安都揉碎在自己的身体里。
“对不起,对不起,”他把下颌抵在沈棠发顶,声音低得近乎耳语,“我不等了,也不看什么日记了,我都告诉你。”
夜风绵长,裹挟着微凉的湿气,将半掩的窗纱拂起一次次,又轻轻落下,如同某种无声的叹息。
贺鸿霁在这时坦白。
他闭上眼,终于说出了那个压在心底的秘密:“我生病了。棠棠,我生病了。”
沈棠抓住贺鸿霁衣角的手骤然一缩,那片衣角估计已经不成样子,要留下永远的褶皱。
沈棠此时呼吸几乎凝滞,半晌才接上一口气,用某种不可置信的疑问语气问道:“你还在生病?”
什么病?
那不是一个借口吗,一个手足无措慌忙假托的借口,一个缓解情绪拖延时间的借口……
什么病……什么病……
沈棠以为自己已经问出口了,可原来他只是在心口,用幻觉提出疑问。他的嘴巴张合了无数遍,终于才挤出声音来:“什么病?”
“我想伤害你。”贺鸿霁咬着牙回答。
这是个多么让人不耻的答案,怎么会有人想要用爱的名义来伤害?
贺鸿霁自嘲地笑了笑:“是的,我发现比起亲密的动作,我内心蠢蠢欲动的冲动,始终是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