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护人员们都犹豫了,也纷纷看向程澍。
程澍的心狠狠一抽,自责道:“你是为了救我,被私生……扯下了车,摔到了后脑。”
游稚愣住了,脑中某个地方像是被轻轻撬开了一个缝,一些杂乱的片段开始上涌。他想起刚刚结束的那个可怕的梦,梦里的自己才是那个追车的私生饭,可现实居然是反过来的?!
游稚抬手扶住额头,声音带着疲惫:“医生,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睡着的时候……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而且跟现实完全相反。梦里的细节特别清楚,我却完全不记得现实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医生思索片刻,语气缓了些:“梦境与现实交错,是脑震荡恢复期很常见的现象。尤其是你这种情况,大脑经历短暂功能抑制后,出于自我保护,会暂时封锁一部分真实记忆。而潜意识则会‘编织’出一段相对完整、却并不真实的梦境,来填补你脑中暂缺的空白。”
“你的梦越清楚,就越说明你在很努力地试图回忆起缺失的那段记忆。这是一种替代性的记忆重构,并不代表梦里的事情真实发生过。”
医生又补充道:“你现在的大脑还在恢复期,某些信息处理环节可能出现错置感——比如记忆的时间顺序、身份角色,甚至因果关系。休息一段时间后,这种感觉会慢慢减轻的。好了,我建议今天就先讨论到这里,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证休息,给自己一点时间,你会好起来的。”
游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眉头始终皱着。程澍看得出来,他的意识虽然清醒,但思绪显然仍在梦与现实之间挣扎。
果不其然,下一秒,游稚像是被突然撕裂的痛觉击中,整个人猛地一颤,额头冒出冷汗。
“我头……疼……”他声音颤抖,眼前一阵发黑。
“应该是情绪波动诱发的神经源性头痛,”医生神色一凛,立刻吩咐道,“先准备一剂肌注布洛芬,按常规剂量给药。观察十五分钟内是否缓解症状,如果没有明显改善,就再联系神经科评估,看看需不需要进一步干预。”
程澍急忙扶住他,全身又止不住颤抖,他几乎要跪下来,乞求各方神灵,不要再让宝宝一睡不醒了。
护士动作迅速,配合医生完成止痛药注射后,便退到一旁观察。游稚的表情逐渐舒缓,呼吸也慢慢平稳下来,额上的汗水被程澍细致地擦拭干净。
十五分钟后,医生重新检查了瞳孔、反应和心率,又看了一眼脑电图和监护数据,松了口气。
“目前来看,疼痛控制得还不错,没有进一步的神经反应。”他看向程澍,斟酌着语言,“头痛是脑子在慢慢恢复的表现,就像电路重新接通,初期难免会跳一下闸。不是什么大问题,休息一下就会缓过来。”
他又检查了一下游稚的手脚肌力与眼球活动,确认没出现新的障碍,才点了点头:“应该不会再昏迷了,放心吧。”
“继续静养,就算他晚点醒过来,今天也不建议再进行谈话或者回忆复杂情节了。让他好好睡会儿,他只是有点累了。”
程澍听到这句“不会再昏迷了”,整个人仿佛才真正从悬崖边上被拉了回来。他喉咙动了动,没再多说什么,只轻轻握住游稚的手,像抱着一个从地狱抢回来的希望。
送走医护人员后,程澍才终于清醒了一点,反复咀嚼着刚才游稚说的每一句话,突然想到,他又叫出了“老黑”和“阿澍”——那根本不是现实生活里任何人对他的称呼,而是只有在那些梦中,那些诡异而漫长的梦里,才会出现的昵称。
他盯着游稚,心里再次冒出那个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念头:难道……宝宝也做了同样的梦?
可每次一想到这里,他就又不敢深究。难道要去问自己的队友,自己一直以来最宠爱的弟弟:你是不是也梦见和我一起谈情说爱,共赴巫山了?
但既然游稚说了这些话,是不是就说明,他其实……也喜欢自己?
是因为喜欢,才会做那些梦?或者说,是因为喜欢,才会也去看那些同人小说,并且将那些亲昵的称呼都刻进了脑海里?
他想起之前几次在半梦半醒之间的试探与确认,赶紧掏出手机,将刚才的念头记录下来。他害怕等明天睡醒之后又会开始怀疑这只是他做过的另一个白日梦罢了。
他翻了翻记录,已经有十几条“线索”了。他有点犹豫要不要找机会问一下游稚,刚才为什么会叫他“老黑”和“阿澍”。不过至少要等到游稚好起来再说,说不定在他恢复的这段时间里,还能收集到更多线索。
病房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心电监护的滴滴声回响在耳边。程澍握着游稚冰凉的手,手心早已湿透。
他又睡过去了……这次再醒来时,会不会又忘记了一切?会不会……只忘记了我?
程澍心绪混乱,那场意外的每一帧画面都无比清晰地烙进了他的脑子里,每一次回想都在提醒着他,如果不是他先上车,就不会把游稚害成这样。
按照医生的复盘,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可能就会永远失去游稚。
程澍痛苦地将脸埋在游稚掌心,感受着他鲜活的生命力,直至此时,程澍依旧会在大脑放空的间隙,祈祷这只是一个梦。
他突然想起了与游稚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候,他已经在达珐娱乐待了快一年,作为练习生中的前辈,稳稳地站在出道位上,众人都说他肯定能进新组合。
直到那天,符律带着一个瘦瘦的少年走进了练习室,说是新来的练习生。
那是十五岁的游稚,第一次露面就笑得十分乖巧,眉眼弯弯,看上去很好相处的样子。
可程澍第一眼看见他,就觉得那张脸太干净太美了,美得不真实,如果真的有天使的话,那大概就长他这样吧。
程澍看着他站在门口,笑得那么乖,却从他眼里看出了一丝淡淡的忧郁——那是一副强撑着的躯壳,好像下一秒就会破碎一样。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后来就一直不由自主地注意着他,忍不住想靠近,忍不住对他上心,直到他发现自己有点失控了,开始故意拉开距离。
可即便表面上疏离,夜里闭上眼的时候,脑海里还是满满的他。那些藏不住的情绪,终于变成了一场又一场的梦。
程澍紧了紧眉头,额头依旧抵着游稚的手背,心里一团乱麻,继而闭上眼,声音轻得像叹息:“宝宝,不要再把我忘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随即便听见符律的声音:“老大,我们进来了。”
程澍猛地睁眼,赶紧松开手,站起身调整了一下衣领。
符律推门而入,身后跟着初见月、初照人,还有两个助理,一进来便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紧张气氛。
“宝宝怎么样?”符律快步走到床边,眉头紧锁,低声问道,“听医生说他中午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