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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敏和杜邦约定的时间是午后三点,她打算提早半小时去,贺临年说可以顺路送她到展馆那边,她没拒绝。
去年巴塞尔艺术博览会收购京城国际艺术展,今年便马不停蹄开展举办活动,撇去营利性质不说,的确是一桩艺术盛事。
乔敏站在门口等待的八分钟里,就见到许多能叫得上名的大拿名流和商业领域的精英巨擘。
这次的客户是个收藏家,上一年才跟随儿子移民到国内,乔敏见到杜邦时,本人意外的比想象中要年轻许多。
“初次见面,没想到乔小姐这么年轻漂亮。”杜邦用法语说,眼前女孩面容不具任何攻击性,池水般清澈,一副让人舒服的柔和长相。
法国人注重交谈时的语气和眼神,这点乔敏牢记在心,突然被夸,她有点不好意思,淡笑回话:“过奖了,杜邦先生很高兴认识您。”
在京首展,展区已经不能套用热闹这么单薄的词来形容,四大展区都堆满人,画廊荟萃的展区前更是人山人海,想往前走一步难如上青天。
乔敏思索再三,决定和杜邦商量最后再折回来逛这个展区,杜邦是奔着画廊荟萃里的展品来的,有些犹豫。
“这么多人,您看着也没趣,何不等人少些再慢慢欣赏,不负风雅。”乔敏这番话说动了杜邦,两人意见达成一致。
逛了圈下来,乔敏主要的任务还是帮助杜邦和别人交流,对展品的赏析杜邦比她,她能解析的并不多,多浮于表面的介绍。
近傍晚,欲夕的节点,国人对中秋的重视在逐渐消散的人群中可见一斑。
杜邦不舍得走,同样的地方来回逛,乔敏心中已经开始后悔,为了增高和看起来更成熟些穿了对8厘米高的高跟鞋,如今腿脚酸的难受。
好在杜邦心细,觉察到她的困窘,两人休息了会才往画廊荟萃那边去。
乔敏踏进画廊前,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谈祁景。
长廊里满是目不暇接的画作,杜邦独爱副来自韩国艺术家的油画,白布上涂满蓝墨,由深到浅,这样抽象的画作,饶是酷爱收藏艺术品的杜邦也一头雾水。
乔敏看不出个所以然,但她在做准备工作时见过这个画家的画作解析,可印象模糊,解释不出来,心里顿时觉得失职内疚。
拿手机准备查时,有人抢先一步给出见解。
“由浓转淡的单色画,时间的流逝通过行为痕迹的彰显有了具象化,没记混的话,这幅画的作者极擅长留白,观者所见心生一片虚无之地的感慨,果然名不虚传。”
乔敏点触屏幕的食指一僵,他的声音恰好卡在熟悉和陌生之间的空无地带,不算特别,不算了解,乔敏暂且找不到词句形容,可却牵着她抬起头来。
谈祁景站在画作前,自然均匀的打光下,他活像千年不朽的精琢雕塑,摆在展柜里展示都是亵渎冒犯,那双半眯起的凤眼凝神于画上,似在思忖,身旁跟着四五个人,不少外国面孔,将才那番话估计是说给他们听的。
其实乔敏不太知道谈祁景周围那些人是陪同还是与他身份相当,他的气质本就遗世绝俗,那群人堆里仿佛只能瞧见他。
对谈祁景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乔敏并不太意外,当下第一个反应是——他出差结束,回国了。
杜邦对谈祁景说的话很感兴趣,想与他交谈感悟,于是扭头朝乔敏招手示意她过来帮忙翻译。
乔敏走到杜邦身后时,谈祁景也看到了她,他抿唇朝她笑,很礼貌的笑,眼前女孩这身打扮和平时差不多,若要挑出点不同,唇色相较暗夜里更为浓郁些。
自然,乔敏回应的也非常得体讲礼。
“谈先生,这位是杜邦先生,来自法国的一位收藏家,谈先生刚才对这幅画的看法,杜邦先生表示很感兴趣,他问你能否再深刻讲解些,或者给他介绍介绍画家本人的风格和流派?”
乔敏把杜邦说的话翻译了一遍,改了些字句,用中文说给谈祁景听。
“乔小姐认识这位年轻的先生。”杜邦意外她知道谈祁景的姓氏。
乔敏用法语解释:“谈先生是我们公司的合作伙伴,同时……”后面的话她没说,亦是贺临年的朋友。
杜邦点点头,愉快伸出手,用蹩脚的中文问候他“你好,很高兴认识你”,谈祁景回握住他,附以微笑,“您好,很高兴在此遇见你。”他这句用的是法语,彬彬有礼的完成了此场握手礼。
乔敏对这句法语可太熟悉了,上一次见还是他出国前,那晚结束后,谈祁景颇有雅兴,不愧下问向她讨学法语,她教的的就是这么一句,没想到此刻派上用场,不枉所学。
可公共场合听到,不免得骨寒毛竖,她不是没注意到,他说话时眼角微挑起,短促瞥了眼这边。
这种不适感一直维持着,导致乔敏翻译时不小心说错了几个词,杜邦后面几乎都是跟在谈祁景旁边,直到逛完整个画廊荟萃。
杜邦终于打算回家,乔敏的工作也告一段落,谈祁景那边似乎还有未商洽的工作事项,给杜邦留了个联系方式便先行离开。
“乔小姐上车吧,我让司机送你一程。”杜邦坐在后座,落下车窗和她说。
拥堵高峰期,加之逢团圆佳节,乔敏没能打到车,正当她打算心安理得接受好意,手机页面顶部弹出一则新消息。
谈祁景发来的,意料之中的料想不到,是地址和一串房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