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术者养猫鬼,实际是使用秘法,驱役猫的亡灵为己所用,从盗取钱财,到伤人性命。”薛老道长慢慢捋着胡须,似乎也在捋顺思绪。
“那施术者也有个熟悉的过程,据老道推测,驱役猫鬼所用邪恶灵力也不同,若被害之人身份更贵重或身家更厚实,势必要求施术者消耗更多邪灵,那受害者致死的时间、受伤害的程度也势必不一样。”
墨言不解:“幕后之人为何要害他们?为了钱财吗?融安县主虽是吴郡王独女,但食邑不过百户,也远远比不上郡主、公主们,还有孙夫人,她连县主的身家都比不上吧?”
薛老道长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
墨言转向东隅求解,却见小娘子呆望前方,眼圈泛红,眼里似有泪意。
先前看古籍时,她囫囵跳过如何驱役猫鬼的段落,方才听到薛老道长强调施术者养猫鬼是“驱役猫的亡灵”,瞬间无端端心慌起来,心脏似是被麻绳紧紧缠住,窒息般闷痛。
不会的,她下意识劝慰自己,黑包在驿站房梁上留下实质的凹痕,还在孙夫人寝衣上踩出血色印记,亡灵轻飘飘且无形……
但亡灵若附身于实体,岂不就能实现?
东隅内心天人交战,撕扯得无比煎熬。
“他们都极其富有,因为私吞金矿。”墨淮桑低沉的嗓音响起。
墨言一怔,三郎声音里似乎有些许颤抖。
他在自家郎君和东隅小娘子之间来回扫视,莫非这次的对手异常邪恶强大,两位心生胆怯了?
东隅经历一番挣扎,此时已经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回神,准确抓住墨淮桑话里的关键:
“孙夫人亡故前一天,不是才查出典客令参与金矿案吗?难道鸿胪寺卿也……?”
“鸿胪寺卿孙叔淼才是幕后主谋。”墨淮桑眼底闪过一丝激赏,“先前我们推测陈文斌之死,是金矿案幕后最大主谋指使的杀人灭口。眼下看来,杀人的,与金矿案主谋是两拨不同的势力,”
“前一脚拿下典客令,猫鬼的幕后黑手即刻谋害鸿胪寺卿夫人,那说明他们提前掌握了线索。”东隅的目光移向桌面堆积如山的文书。
墨淮桑点头:“此次三法司联合办案,人多眼杂嘴杂,若要停下来找内奸,那破案的进度、节奏会被全盘打乱。我今日便着人直接去各衙署收集文书、线索汇总,不再假手他人。”
墨言双手叉腰,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咧嘴轻笑:“三郎英明,我亲自带人去的,也依三郎的意思,让他们不要与旁人讨论案情。”
“那也只能拖延一点时间,我们得抓紧时间。”墨淮桑面色凝重,“分两部分来看,先分析金矿案。”
墨言拉出他们在大理寺常用的木板,等着记录自家郎君的梳理。
“金矿在扬州四方山,陈文斌的管家在山脚开了一个四方竹特产商铺,产出的金子以四方竹特产的名义运出城外,存放在一间废弃的民房,会有人秘密接收,这条线的线索到此结束,没找到账本,黄金产量仍然不明确。
“但是从黄金的交易处倒是有了些线索,通过与金矿出产金块的成色对比,西市有五家金行、十间首饰铺、七处地下钱庄都出现了销赃的黄金,背后查到的正是吴郡王、陈文斌、鸿胪寺卿的产业,还有一个意外之喜……
“元正朝贺时,波斯使团进贡的贡金里,有一大半是扬州金矿的黄金。”
看着小神婆倏然亮起的眼眸,墨淮桑也勾了勾嘴角,补充道:“那个波斯使团眼下不在长安,刑部会继续追查,那批黄金是怎么到胡商手中的。”
东隅忍不住出声:“怎么突然起念去查海外贡金的?”
“四方山之乱[1],根源在拜火教,他们妄图借壳本土的神仙崇拜,并利用火妖制造天灾,再通过控制火妖,树立拜火教威信,所图甚大。通过后续追查,那伙人与长安的波斯使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也就顺手查了那波斯使团的贡品,自然也包括贡金。”
东隅渐渐跟上墨淮桑的思路,追问道:“说到贡金,吴郡王不是也给圣人送贺礼了吗?”
“查了。”墨淮桑玩味轻笑,“他倒是不敢明目张胆地送证据上门。”
“对了,那些外邦劳工代表,不是征调了鸿胪寺协作吗?居然没有包庇自己人,任由刑部与大理寺顺藤摸瓜,查出典客令帮着陈文斌私自贩运外邦人口。”
墨淮桑傲然一笑:“征调了两位通晓西域多国语言的录事,分开讯问,交叉验证,有大理寺在,自然容不得他们捣鬼。”
“以上就是金矿案目前的进展。”墨淮桑极其自然地看向东隅,“我们来看看猫鬼杀人案。”
东隅点头,接过分析话头:“驱役猫鬼的幕后黑手,意图通过谋杀来获取金矿案主谋的资财。此人必是熟悉此案的重臣,或者是与熟悉此案的重臣勾结,可这范围也太大了……”
“古籍上说,若要将猫鬼除根,必要先除施术者,可眼下,无论是猫鬼还是施术者,我们都毫无头绪。”
墨淮桑凝神静默片刻:“等到知晓金矿案的其他主谋,幕后之人势必会再次出手。我虽严令办案之人不得与旁人交流案情,以幕后之人已经掌握的案情看,不出三日,定能按图索骥找出下一个金矿案主谋。”
东隅对上墨淮桑的视线:“若是我们提前找出来,做好部署,就能等着那猫鬼自投罗网。”
墨淮桑点头:“你跟薛老头再研究一下典籍,看如何能对付猫鬼,我自去查案,争取明日傍晚查出其他金矿案主谋。”
两人一来一回,默契十足。
剩下薛老道长与墨言面面相觑:什么?他们居然这么快就敲定了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