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永夫妻吃完饭回到屋子里,俪芸扶着头,直嚷着头晕,晓永揉着俪芸的两边太阳穴,说道,“幸好你去吃饭之前给阿启喂了一顿。”
俪芸摸着晓永的手,“我看差不多给他断奶了,你觉得怎么样?”
晓永略踌躇道,“我看人家说母乳喂大的孩子身体健康,不容易生病,我和晓笙都是吃到一岁多才歇的,阿启是我的孩子,我想应该更特别才是。”
“那也有奶水一口都没喝过,米汤喂大的人也活得好好的呢,而且人们常说富贵的人比穷苦的人身体更娇弱,更容易生病,其中原因不用细想,都是太娇养的缘故。我看让他喝到半岁也就够了,何必一定要让他喝到两三岁呢,要是以后抚养他的标准都按这个来,那我们做父母的也太累了。”
“穷苦人家的孩子是没法才放任孩子自生自养,我们有这个条件,当然要把好的都给他,做父母的不都是这样吗?你说了这么多就是觉得乳孩子太累了,不想乳了对不对?我当初说找个乳母,你又说能喝自己的乳更好,省得经过那些无知识乳妈来盘弄。现在中途后悔了,偏偏又是这个时候提,我们在临安,人生地不熟,哪里去找好的乳母来,少不得要托姨妈去找,想想又是一件麻烦事。”
俪芸有些生气,往屋外喊道,“王妈,你进来。”
王妈吭哧吭哧跑了过来,俪芸说,“你去弄碗米汤来,我就不信小少爷不吃。”
王妈不一会儿就从去厨房那弄来了一碗稠的米汤,晓永惊讶道,“你怎么能端来这么快?”
王妈说,“我去厨房,他们那刚还有一点中午吃剩的,我热了一下就端过来了。”
俪芸插着腰,“王妈,你也真是的,这不知来历的东西你怎么能拿过来,他们家厨子我们是不了解的,万一他有那种吵着菜自己吃一口又倒回锅里的毛病,那这碗粥肯定是不干净的,你应该亲自把米淘洗了,再候着把米粥煮好,然后再端过来。”
王妈嘟囔着说,“再去弄一碗来,一两个时辰要有的,不知道小少爷等不等得及呢。”
晓永看这一幕,嘴角含着笑,似乎是在讥讽俪芸刚刚发表的孩子不应该太娇养的言论,俪芸看向孩子,果然是已经吸允着指头,滋滋作响。
俪芸看了晓永一眼,对王妈道,“算了,你就拿这碗去喂小少爷吧。”
王妈一只手抱起孩子,另外一只手拿着瓷勺,喂了起来,她看着孩子吧唧喝下去一大口,对晓永夫妻喊道,“少爷少奶奶快来看,小少爷很喜欢呢。”
晓永夫妻凑过去看,只见孩子张着嘴巴,脑袋往前够着,两手扑腾着要去碰那米汤,待到盛着米汤的瓷勺够着孩子的小嘴,他不住吸溜着,一脸恬足的样子。
晓永和俪芸看到孩子这样可爱,都笑了起来,彼此看了一眼,刚刚的小争吵已经化作烟云消散,这对小夫妻又腻在一起,说着秘话。
只见俪芸坐在软榻上,随手拨弄着晓永经常盘弄的核桃说道,“金家的人也真坏,明知道我乳着孩子,还要一直灌我酒,像姨妈那样,表面上是为我们说话,实际上也是在看戏呢,今天一起吃饭的人,就文雁好一点,坐那边安安静静的,对我们也很客气,不是他们说奉承话的那种客气,像文雁这样的客气,我就很受用,我看这个金家,也就她值得来往,只是可惜她年纪轻轻的就丧了丈夫,这么好的人为什么有这样坏的运气呢。”
“她丈夫出了事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她现在要紧的不是这个”,晓永沉吟了两声,“我跟你说这个,你别外头说去,她到金家来,不是她夫家准许她来的,是她自己偷跑出来的。”
俪芸吓了一跳,“这怎么说,她丈夫已经没了,难道她还不能走吗?”
“你这话有点无情了,丈夫没了,做妻子的一定要走吗?我要是...”
晓永后半句话提了三个字,突然卡住了,俪芸知道他要说我要是也出了什么事,你也会走吗?
俪芸想着,他没往下说是避讳的缘故,话没说完猜疑的意思总还在,这样的猜疑于夫妻间的关系是没有好处的,我得表示一下,不能这样糊里糊涂混过去了。
于是俪芸说道,“我和你决不会发展到那种绝望地步,而且我还有个孩子,跟她又不一样。”
俪芸这话暗含着,无论怎样,她都会为晓永守节,晓永很受用,这也契合了他与俪芸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愿景。
俪芸看晓永眉宇之间舒展开来,料定他对这样的回答很是满意,于是又说道,“我想也是文雁和她丈夫的感情不是很好,所以文雁没有想着留下来,这一点我们和他们又不一样了。”
晓永摇摇手,“我也没有说一定把文雁说成一个反例,她也有她自己的苦衷,她也是受中国的婚姻制度的迫害。”
“这怎么说?”
晓永笑了一下,“你说他们夫妻关系不好,不是这样子,他们的夫妻关系简直是没有,那陈家小少爷在和文雁成亲的当晚就一命呜呼了,还谈什么感情呢。而且我猜他们在成婚之前也是没见过的,即使这陈少爷没出事,结果也不外乎两种情况,两人脾性相投一点,能过上相敬如宾的日子,两人脾性差的多一些,那就是你爹娘那样的情况了。中国人真就像赌徒一样,婚姻这样大的事也要赌,结果怎么能不出乱呢?”
“你要说中国的这种婚姻制度,那是千百年来都是如此,而且是千百年来都受益于男人,才能顽强生存至今呢。你觉得姑娘们难道会不愿意自己去决定婚姻大事?难道乐意盖上盖头坐上花轿,嫁给一个自己见过都没见过的人?我看这样的制度,都是为了方便男人存在的,要有新郎歪的瘸的快病死的,两人不见面,这就很容易瞒过去了。”
“你说的也是有限的情况,那也有女的歪的瘸的快病死的,因为没见过面,糊里糊涂嫁过去了,男人也吃了这样的闷头亏。这样的事情于双方来说都是痛苦的,也不是男人都是受益者。”
“那我就问这痛苦程度是女子更深还是男子更深呢,男人看厌了妻子,大可以找姨太太去,女人看厌了丈夫又能如何呢?”
晓永笑了笑不说话,王妈跑了进来,“少爷夫人,外面正热闹着呢,你们要去看看吗?”
俪芸偏着头,“你倒说说是什么热闹?”
“金家大少爷和自己的小舅子打起来了,大少爷的丈母娘气坏了,要替儿子打了回去,金家太太不让她去,她们两个也打起来了,这周围的佣人们没一个敢上去帮忙的,还是等他们自己打歇了,大家伙才上前把金家人分开了。”
晓永问,“好端端的,怎么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