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林世泽声音弱弱的,很是抱歉。
“什么时候走?”林屿问。
“后天。”林世泽说。
“那就是说我后天要去姨妈家了?”林屿几乎是下意识开口,语气有些抵触。
以往老爸出长差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总是会把他放到市里的姨妈那儿。
林屿对那儿的印象很不好。
直白点说,就是不喜欢。
老妈在时,姨妈跟他家关系还不错,彼此间往来也算频繁,但自从老妈去世后,两家的来往就渐渐淡了。
再次有来往还是老爸某天一个电话打过去说自己出长差想托他们照顾自己。
林屿当时挺不想去的,毕竟当时两家情分淡了,姨妈对老爸也颇有微词。
但碍于当时自己年纪小,人微言轻,老爸也一心扑在事业上,自己不能平白给他添乱。
最终,林屿还是被送去了姨妈家。
姨妈对他还算不错,吃穿住行上都没苛待他。也许是看在已故老妈的份上,也许是看在老爸定期给她支付一笔价值不菲的抚养费上。
林屿想,要是一直这样下去住在姨妈这儿也不错。
可烦就烦在姨妈家有两个年纪比他小的表弟,烦就烦在这俩表弟在学习上一塌糊涂。
林屿每次放学回来,乃至周末都要给他俩无偿辅导功课。
一开始,姨妈还为自己赚了个免费的家庭教师沾沾自喜,每每见到林屿都要拉着他说一大堆好话。可渐渐的,她态度就变了。
因为不管林屿怎么辅导,那俩人的学习成绩就是上不去。
姨妈觉得他藏私,不好好教,说他跟他爸一样,是妥妥的利己主义者,看不到别人付出,不懂得知恩图报。
俩表弟也因为被逼着学习,对他很少有好脸色。
林屿在姨妈家一度生活得很痛苦。
这事儿他不是没跟老爸说过,但那时候老爸眼里好像只有工作,只当他是受了点小委屈,让他多忍忍。
老爸常说“成大事者必定要忍常人所不能忍,小事上能忍,大事上就能成”;还说“姨妈这是看重你的能力,你得用心教”。
这话听得多了,林屿就再没跟他提过姨妈家的事儿了。
他一没提,老爸就真当这事儿在他那算过去了。
以至于后来一听老爸说要出长差,他情绪就不可遏制地低落起来。
因为这就意味着他要再次住到姨妈家去,忍受姨妈不耐烦的情绪,配合俩表弟无休止的恶作剧。
还得假装一切正常,自己过得很好。
但老爸每次都把他这种情绪归结到他是在埋怨自己出长差这事儿上。
好在林屿都习惯了。
但即便再习惯,在听到这个消息的当下,林屿心里还是猛地一揪。
那瞬间,他甚至都忘了还有陈潮在。
“叔,”一直没说话的陈潮突然开口,“我留家里照顾他吧。洗衣、做饭、打扫,我什么都会。”
林屿一怔,转头看向陈潮。
不知怎的,这会儿听到他的声音,竟感觉分外踏实。
好像一个人在摇摇欲坠的独木桥上走了很久很久,突然有人伸手说:“我陪你一块儿。”
林世泽好像也挺满意他这时候来这么一句的,有些欣慰,也松了口气:“我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你在家照顾他我很放心,看小鱼儿怎么想。”
“我?”林屿有点茫然,眼神在老爸和陈潮之间来回游移。
“就怕你们像之前那样闹矛盾,把我这家拆了。”林世泽笑笑。
林屿这才想起来,他俩的关系在老爸那儿还处于不怎么融洽的状态。
见他没说话,林世泽转而说:“如果你想去姨妈家也行,我跟你姨妈打个电话,让她帮你把房间收拾出来。”
“别,”林屿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打断他,“就在家。就潮儿照顾我。”
后一句是他担心自己没表述清楚,赶紧补上去的。他就听不得“姨妈”这俩字,“姨奶”还差不多。
“那行。”林世泽笑着说,“你俩在家好好的。”
“一定好好的。”陈潮答得很坚定。
“行了,这事儿就聊到这儿,”林世泽起身,抻了抻腰,“上楼休息去吧,东西我来收。”
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安心松了下来,林屿顿时觉得整个人都像泄了气的皮球,疲惫感从四面八方涌上来。
明明就只是吃了一顿饭,却像打了场仗般,连上楼都变得异常艰难。
“看着点儿,别栽一跟头。”林世泽垒了一沓碗筷往厨房里走。
“叔,我帮你。”陈潮跟在他后边,手里端着吃剩的餐盘。
“不用,这点活儿叔一个人还是干得来的。”林世泽接过他手里的盘子,“你赶紧休息去,后面几个月有得你忙。”
“叔放心。”陈潮又保证。
“你我信得过。”林世泽凑到他边上,眼睛看着楼梯的方向,小声说,“就小鱼儿脾气有点怪,你多包容点。”
“叔,”陈潮很认真地说,“鱼儿很好。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