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始终没有答案。
下棺后,林世泽从山上下来,预定的出租车也到了,都在催他。
林屿把陈潮送他的向日葵种子放进口袋里,正要走,陈潮突然叫住他:“留个电话?”
林屿这才意识到,都三天了,他们竟然都还没有交换联系方式。
见他没说话,陈潮又赶紧补充:“向日葵不好种,有时间我教你。”
这理由实在立不住脚。
陈潮显然也没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变得格外小心,好像每说一句话都需要解释。
林屿自然不会拒绝,临上车,他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写在了账本上。之所以没口述,大概率是因为还没从刚才那阵做贼心虚中缓过来。
听说林老板要走,村里很多人都来送,有的还拿了礼,但都被林世泽以东西太多带不走为由给婉拒了。
有人问他什么时候再来,林世泽笑着应付:“有空一定。”但熟悉他的都知道,没什么大事,他是没可能走这一遭的。
雨过天晴,车子在芦苇荡前发动。林世泽找到人群中的陈潮,叮嘱道:“好好学习,有困难给叔叔打电话。”
陈潮说“好”,冲他挥手再见。
少年笑得灿烂,阳光在他身后显得格外耀眼。
回忆纷至沓来,林屿依稀记得,当年也是这么个场景。
事业度过瓶劲期的林世泽开了一辆雷克萨斯来接他回家,他不肯,哭得撕心裂肺,被林世泽追出好几里地,最后被硬扛上车。林屿一边哭,一边敲车窗,扯着喉咙喊林世泽“坏爸爸”。
陈潮则揪着姨奶的衣服,不敢出声,却也哭得悲痛欲绝,好像两个人从此就再也见不到了似的。
最后,还是姨奶想了个办法——把陈潮在她屋里睡觉抱的小浣熊玩偶拿来,让陈潮把它当礼物送给了林屿。
收到最好朋友送的礼物,闻着玩偶上熟悉的气味,林屿才渐渐消停下来。虽然还是哭,但好歹是肯走了。
那时候的陈潮瘦瘦小小,毫不起眼……
车子缓缓驶离,林屿回过神来。
后视镜里,西塘村的一切如缩影般渐渐远去。
之后还会再来吗?林屿不知道。
他跟陈潮,还会再见吗?林屿想了想,大概率是不会了吧。
车内,林世泽的声音响起:“听陈潮说,你从山上下来就不太舒服?”
林屿情绪低落,低声道:“还好。”
林世泽察觉到他的异样,小心问:“鱼儿,你跟陈潮……是不是闹别扭了?”
林屿说:“没有。”
林世泽:“那你怎么不想他去我们家呢?”
林屿没回答他的问题,脑袋趴在车窗上,风吹得他整个头发都在舞蹈。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反问:“爸,你觉得我是坏人吗?”
林世泽一愣:“怎么这么问?”
林屿闭上眼,感受风在他眼前时而柔美时而狂乱地跳跃,一会成绚烂的红色,一会成割人的刀子。
他没注意听林世泽说了什么,只是喃喃自语:“我觉得我是坏人。”
一阵忙碌,回到家已是下午五点。
林世泽一进门就倒在沙发上,说自己连轴转了四十八小时,再不补觉准得猝死,澡都没洗,就呼呼大睡了起来。
林屿熟练地帮他脱鞋子,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睡,林世泽摆摆手,脸埋在沙发里,含糊地说不用,林屿便自己煮了包泡面填肚子。
骤然离开热闹的环境,林屿原以为自己会像之前那样无所适从,但其实并没有。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安静。
去西塘村这三天,林屿落了很多功课。
当晚,他先是在网上补了各科网课,又做了几套习题巩固,好在底子好,学起来并不吃力。
只是这几天在乡下热怕了,房间空调开得格外低,一不小心就着了凉。
第二天起来,林屿感觉自己头沉得厉害,下楼找林世泽,却发现沙发上空无一人。
打电话才知道,原来是假请不动,一早就去上班了。
一听儿子发烧到38度2,林世泽心急如焚:“怎么回事?昨天回来不还好好的吗?赶紧去医院!”
林屿头上敷着毛巾,给自己物理降温:“我怕我吐人车上。”
林世泽:“那怎么办?我这边连请了三天假,现在走不开啊!”
“没事,小感冒而已。”林屿晕乎乎地说,“又不是什么大病,我网上买点药就行。”
“那怎么行!”林世泽对他这敷衍态度很是生气,“38度2,再严重点是要坏脑子的,必须去医院!”
“真没你想得那么严重,”林屿觉得他爸有点小题大做了,“你看我前两天在乡下也感冒了,没去医院没打针,不也没事吗?”
林世泽毫不留情:“那是因为有人陈潮一门心思照顾你!”
林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