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临近夜晚,黄昏时刻才将将赶至栖云镇,虽说来的路上少了林蚀带来的恐惧,但越发靠近栖云镇,三人心中难免都有些惆怅。
镇上如之前那般,只是街上凌乱无序的货架,缺胳膊少腿的桌子板凳,还有行人仓皇逃窜后遗失的各类物件,无一不告诉三人,这里发生的事有多么的可怖。
“这栖云镇看上去比之前还要清冷残败许多,要说之前好歹街上还有点人气儿,可现在看着倒像是无人许久的镇子。”荣青蹲下身,捡起地上被人丢下的绣花荷包。
她端详许久,最好将荷包放在街道一旁的桌子,好似会有人会来取一样。
随潮生走到她身旁,轻声说:“走吧,先去栖云客栈看看。”
李有崖附和道:“潮生说得没错,先去客栈瞧瞧。那老伯说是听到老板娘见过我们出过蛊女,才赶到翠英谷求助,而当初是在客栈驱逐蛊女,那客栈也必定存在些线索。”
天色渐暗,夜里的街上没有人点灯,就连天上也乌云密布,不见一丝月亮的身影,荣青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哗啦”一声点亮,成为黑夜里唯一的光源。
沿着熟悉的街道走近,与此前一样,栖云客栈依旧是大门紧闭,只不过是少了门外那一盏红灯笼。
荣青举起火折子,透过窗缝往黑黝黝没点灯的客栈里瞧了瞧,见里面没什么人影后轻轻敲门:“有人吗?老板娘?里面有人吗?”
如此几下敲门后,有一缕风从街道拂过,卷起路上破碎的布幡,除此动静以外,别无其他回应。
荣青朝随潮生和李有崖摆摆头,随潮生上前一步,走到门前正欲抽剑戳进门缝里,划开里面的门栓。
“啪嗒”一声,从客栈里面传来落下门栓的声音。
门被打开了一个小缝,从缝中露出一个惊慌无措的眼睛。
荣青赶紧上前:“是老板娘吗?你还记得我们吗,先前住过店。”
老板娘眼里闪过喜色,只是那么一瞬,然后又染上一抹哀伤,她赶紧敞开只容得下一人进出的门缝,让荣青三人先后进来,随后连忙插上门。
“天菩萨!我就听到你的声音有些熟悉,幸好是你们哦。”老板娘情绪有些激动,叽里咕噜地说了一连串栖云镇的方言,“你们上次走之后,那东西就没出现过了,我还以为你们真把它给除掉了,可谁知道它们这几日又出现了……”说完,她控制不住情绪,小声抽泣起来,声音不大,像是怕哭声再次惹来蛊女。
荣青虽然有些听不懂老板娘一连串的方言,可也从零零碎碎的字眼中听出来,这蛊女确实是自他们离开后,就没了的。
她递出一块手帕,放进老板娘手中:“老板娘,你别急,我们回来就是要除掉这东西的,你可否回忆一下,它们是从我们离开之后,多久出现的?”
老板娘用帕子轻轻擦拭脸上泪痕,开口说话前抽噎了几下:“你们走后,那东西就消失了七八日就又冒出来了,足足有四个,它们整夜在街上吃人,最开始出现那天,是吃了一个打更人,接着就是镇里其他人,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它见着就吃,就连几岁的孩子也不放过,这几日足足吃了二十来个。”
听到这个数字,荣青眼皮子都跟着蹦哒两下,这人数怕是比在清源县花妖害死的人还要多吧。
不能再留它们害人了。
“你别怕。”荣青轻轻抚过女人因抽噎有些喘不上气的身子。
老板娘点头:“我瞧你们功夫厉害,就把你们除妖的事儿给镇里的大家伙说了下,在客栈的时候也听到过你们要去翠英谷,所以就让镇里的人再去请你们来。”说到这里,她盯着荣青几人,“求你们了,我们日子不好过啊,接连几日没有睡好安生觉,我家男人也死得早,就我一个寡女子守着这店,可现在连命都保不了了啊……”说罢,又是一阵啼哭,叫人也闻之欲泣。
“放心老板娘,既然我们到了这里,那就肯定是要除掉它们的。”李有崖说道,随后右手起势,捏起卦来沉吟许久后:“这行的确凶险,但比青城山中除妖蟒要好上许多。”
李有崖收起手势,心中暗忖:主卦解卦,九四爻动,变为师卦,虽然此行虽险,临杀生变,但有外力解围。
荣青出声问道:“李大哥,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先守在镇上,不让蛊女再次大开杀戒,等天一亮就去雾林。”随潮生说。
李有崖点头:“潮生说得不错,今夜只有我们三人,为了小心行事,我们三人千万不可分开。”
三人商量完毕,只等外头有动静响起,再循声而出,守住今夜栖云镇的安宁。
只是少了打更人的报时,天上也不见月色,分辨不出此刻到底何时,荣青焦虑地在客栈走来走去,脑子里止不住地思虑蛊女的危险。
先前听依彩说林蚀是一年前出现,而随潮生出了翠英谷遇到的蛊女也是一年前,两者出现的时间也太凑巧。
会不会又是赤焰盟惹出来的祸端?
但据随潮生和依彩说,蛊女是由苗疆禁术炼制而成,那这样看来,定是苗疆出了内鬼,可是炼制蛊女又是为何,仅仅是放它们出来吃人吗?
而老伯又说蛊女追踪他们到了翠英谷边上时,就不再上前一步,这不正好说明,定是苗疆内部出了问题。
“你在想什么?”随潮生走到她身边,轻声问。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荣青浑身颤栗了一下,见是随潮生后,疯狂跳动的心脏又平静下来:“我在想蛊女的来路,你说会不会又是赤焰盟搞出来的名堂。”
随潮生脸上挂着讽色,轻笑一声:“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为了达到目的,他们什么都做的出来。”
“什么目的?”荣青抬头问。
“……”
这样的询问,让随潮生沉默了,他可以说吗,自己好像也是赤焰盟为了达成目的而设下的一环,哪怕他现在从未伤害过人。
可隐瞒他人的罪行,实则就是帮凶。
荣青一双眼睛透露着澄明的目光:“谁都有不能说的秘密,但我会选择相信你。”
只是那么一瞬,随潮生忽然感觉,荣青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如果自己选择不说,将来有人因此而受害,那他和赤焰盟有什么区别?
可如果说了,半妖的秘密暴露,那他还能在他们身边待着吗?
随潮生望着荣青清亮的眼睛,突然心生愧疚。
“你…”随潮生恍惚了一瞬间,他嘴里模糊地试探着,“如果……有个人被迫成为恶人的棋子,但他自己不想害人,你觉得他该怎么做?”
“我觉得他应该…”荣青说道,可话却说了一半,便被外面凄厉的惨叫声打断。
客栈里呆坐着的老板娘本就神情哀伤,此刻更是被惨叫声吓得跌坐在地,她吓得爬向荣青。
“它们来了,它们来了!”老板娘喊道。
荣青连忙扶住老板娘,捂住她的嘴:“小声些,别把它们引过来了。”随后荣青从乾坤袋里掏出几张惊雷符,告诉老板娘施展口诀后,便起身想要走开。
老板娘仓惶地抱住她:“求你,求你们…”
“放心,我们会除掉它们的。”荣青向她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