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你刚生产完,还是省些力气为好。”
杨宛随后走上前来,抱起襁褓中的婴儿,慈爱地晃了晃手臂:“妇人生产便是走了一遭鬼门关,你今日受了这样大的苦,这些日子便安心在我这休养着,正好我这安静,也没得别人打扰。至于其他,你放心,一切都有我在呢。”
见床边一派和睦安然的景象,胡太医拭了拭额间的汗,朝她们躬身行礼道:“恭喜娘娘,平安诞下皇孙。娘娘好生休养,若是无事的话,微臣便先回去复命了。”
“胡太医留步。”
杨宛转过身来,将怀中的婴儿放在床榻上,徐徐走到他面前:“有一要紧之事,还需您解惑一二。”
杨宛拍了拍手,房中立侍的侍女忙从橱中端出一碗并未动过的汤羹来,稳稳放在案上。
“这是……珍珠莼菜羹。”
杨宛示意胡太医上前查验,不疾不徐开口道:“林侧妃正是喝了这汤羹才腹痛难忍,提前进入产程,但本宫仔细瞧过,羹中并未下毒……胡太医可否替本宫瞧瞧,可有何不妥之处?”
胡太医闻言颔首,拿起汤匙细细尝了一小口,又置于鼻下仔细嗅了半晌,忽得面上露出惊慌之色,连忙拱手道:“回娘娘的话,此羹虽未有毒物,却在汤中加了一味佛手散。虽用量极少,旁人食之无害,于孕妇而言却是大忌,侧妃娘娘正是食了这佛手散,才提前进入了产程,又因尚未足月,这才十分凶险。”
胡太医一番话,让在场众人一时都变了脸色。
杨宛藏在袖中的双拳渐渐握紧,她朝胡太医点头颔首道:“既如此,本宫知道了。太医今日辛苦,改日东宫必当奉上厚礼,现下本宫就不送了。”
胡太医朝她作了一揖,拿起药箱走出了院外。一时间众人四下无言,杨宛走到床沿边,拉起林晚霁,朝她轻声道:“如今天色已晚,你今夜也辛苦了,快些好好歇息去吧,这里万事有我呢。我着人在抱月阁准备了一间厢房,好好睡一觉,明日咱们还得替你姐姐主持公道呢。”
不知为何,林晚霁每每对上杨宛的双眸时,都能感受到一股不言自明的镇定,心神也随之静了下来。
她点点头,跟着侍女出了内室,一时间房中只剩下二人,杨宛俯身坐在床边,便听见林昭若强撑着力气开口:“今日实在是多谢你,若非你收留,只怕我早已是不好了。”
杨宛有些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我们俩之间,又何必谢不谢的,只要你休养好身体,便是叫我把这抱月阁让给你住又何妨?”
林昭若被一番话逗笑,有意打趣她:“怎么,你竟也舍得?”
“只是叫你暂住,自然是舍不得的。”不知怎的,二人虽是斗嘴,房中的氛围却是意外地和谐。
见杨宛低垂下眼眸,林昭若恢复了些气力,适时开口:“抱月阁有什么好的,整天连个人影儿都瞧不见,我看比你们杨家书楼更冷清才是,你当真愿意一辈子住在这儿?”
杨宛曾是已故杨阁老的孙女,未出阁时便是不爱与人相交的性子,只一味把自己关在杨家书楼里整日温书,在从前京中的贵女口中,是个不折不扣的闷葫芦。
加之她外貌并不出挑,平日里赴宴也并不爱打扮自己,于是她古板无趣的性子便越传越远,不少好事之人还在打赌猜测最终谁能将这位出了名的“女学究”给娶回家。
而林昭若恰恰相反,性子端方明媚,玉质淑仪,平日里最擅长与人打交道,与京中诸多世家姑娘都很是要好。谁都没想到,这样两个看起来天差地别的人,最后竟是一前一后都嫁入了太子的东宫。
杨宛垂眸,温声道:“我可不是平白要救你。你知道的,我对那个位子可没兴趣……事成之后,一定要记得安排我出宫。”
“好,我记着呢。”林昭若抬手,攀上了杨宛的手腕:“若是事成,我与太子定当为你另造身份,让你假死出宫。”
杨宛点点头,将她的手塞入被里,又仔细将被褥掖好:“你也累了一夜了,好生在我这歇息着吧,我叫人进来伺候你。明日你且看着,胆敢叫你受这样大的苦楚,我会为你做主的。”
“好。”林昭若躺在床榻上,有些虚弱地扯出一个笑意来:“那我便看看,一向深从简出的太子妃,要怎么耍一回娘娘的威风?”
“真是个没良心的。”杨宛故作叹气,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起身唤来侍女和嬷嬷贴身伺候,将房门掩紧,施施然往院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