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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过入口,进入秘境的第一感觉便是闷热,再接着便是暗。
段望月抬手擦拭额角的汗珠,不动声色的打量四周,周围一片绿色,植被遮天蔽日,抬头仰望天边只能透过树枝与树枝之间的缝隙窥的一点白日阳光。
明明进入秘境前,顾君邺双手还搭在肩上推着自己走,怎么现在这个地方只有自己一个人?
是他一个人被分开了,还是大家都是这样,随即一个人落在阆娅秘境各处?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段望月足间原地轻点,悄无声息的落在身旁的巨树枝干上蹲下,借着树叶的遮挡,抬手轻轻扒开枝叶,隐蔽的露出一双眼睛往声源地看去,
只一眼,便让段望月庆幸自己耳力足够好——足有拳头大小的墨绿色虫子组成一张移动的地毯瞬间就席卷了自己方才站立的地方。
哒哒哒...哒哒哒...
也是在这时除却窸窸窣窣附肢落在地面上的动静外,还听见了哒哒哒类似上牙与下牙快又猛碰撞发出的声响。
意识到这一点,段望月只觉得头皮一麻,屏住呼吸朝那张由墨绿色虫子组成的‘地毯’上看去,看见了那一只只虫子嘴部上下锋利的两排尖牙。
这阆娅秘境,看来不是好闯的,也不知道周黎和龙大庆遇见了什么,尤其是便宜师弟,可别嘎巴一下死了,那他出去后怎么和师尊交代?
那张‘地毯’在地面徘徊了多久,段望月就在树枝上蹲了多久,直到察觉四周更暗了些,才抬眸看向天际,发现天色暗淡了许多,大概推算了一下时间后,脸色难得臭了。
他们进入阆娅秘籍大抵是早上辰时,段望月在树干上换了个更舒坦的姿势,他进入秘境也就短短一瞬的事,再加上发现虫子地毯越上树干、和虫子地毯僵持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个时辰,也就是才将将未时,
天光大亮的时候,怎么就突然暗下来了?
除非这个秘境的时间流速和秘境外不一样,快了将近三个时辰。
段望月掏出进入秘境前,龙大庆给的一把干果中掏出一个干桂圆,瞄准远处打在树干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目送‘地毯’快速朝干桂圆出爬去,悄无声息的往反方向快速离开,直到耳边让人毛骨悚然的哒哒哒声远去后,才松了口气。
当务之急,还是得找到顾君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老实点。
看着一成不变的绿色,捏了个传信纸鹤准备给顾君邺传信,对着纸鹤轻声道:“你在何处?”死了没?
说完,便抬手一挥让纸鹤找人,他只需要跟着纸鹤走就行。
谁料纸鹤在半空中漫无目的乱飞一通后,径直落在地上,不再动弹。
段望月:“?”
剑宗的纸鹤是出了名的寻人好物,看着落在地面上的纸鹤,想起某种可能,犹豫了几秒还是
悄无声息落下,半蹲在地伸后贴在地面细细感受片刻,木着一张脸站起身,嘴角的冷笑还未成型,地面上便骤然裂开一道口子,口子里伸出一根足有成年人手腕粗细的藤蔓,缠住段望月的脚就要往里面跩,
别在腰间的饶雪出鞘,将缠在自己脚上的藤蔓斩断后便腾空而起,看着底下除了那截藤蔓外看不出一点异常的地面,骂了句:“见鬼。”
先有虫子‘地毯’再有会伸出藤蔓的地面,段望月臭着脸,朝着一个方向快速移动,直到天色彻底暗下,白日里躲在阴暗角落的东西外出觅食之际,才将将出了这片见鬼的林子。
“你刚刚从里面出来?!”
段望月面无表情的抬眸看去,说这话的人在月色下显得有些狼狈,衣衫说成破布条子都是抬举了。
随着他的靠近,段望月闻到一股子腥味,他说不上来是什么腥味,如果非要形容一下的话,大概就是在高温下爆嗮了许久的鱼,又腥又丑,
这股怪味一直刺激鼻腔,段望月忍不住往旁边躲了一步。
见眼前人没说话,王鸣就当他默认了,他原本抱着在阆娅秘境大展身手、收获机缘无数,正如他名字一样一鸣惊人的目的进入秘境,没成想,一进入秘境就被困在一个遮天蔽日的大林子里不说,
还被一群虫子追着咬,还好他跑得快,结果一时不察被从地面上钻出来的藤蔓缠住,好不容易从林子里出来还没有喘上几口气,就瞧见这个修士蹿了出来。
瞧着一点都不狼狈,他眯着眼,只瞧见这位修士衣角处沾了点泥。
“不是泥。”段望月随手将沾有藤蔓汁的衣角割下,挑起,不用靠近,他便在这块碎衣角上闻到了和这人一模一样的腥味。
他记得先前在林子斩断藤蔓时,他并没有闻到这股腥味,若是闻到了,这衣角早就被他切了扔了。
难不成...
脑海里刚浮现出一个模糊的想法,耳朵一动听到了附肢在地面上快速移动的声音。
而后,在王鸣不明所以的注视下,剑尖快速在地上一划让衣角里包了点泥,接着猛然往身后一扔,下一秒,窸窸窣窣声混着哒哒哒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蜂拥而至,将包着泥的衣角团团围住,发出让人牙酸的咀嚼声和吞咽声。
段望月观察几息,得出‘地毯’的活动范围在林子的结论后松了口气,又瞧见有几只被挤在外围的虫子几次在林子边缘试探,想要过来。
看向叫住他的人,“有带多余的衣裳吗?换了。”
那点布料与泥根本就不够这么多虫子塞牙缝的,眼前这人身上勉强可以称为衣裳的衣裳上大概有吸引这些虫子的东西,就好比沾着藤蔓汁裹着泥丢进虫堆的衣角。
王鸣依旧茫然,但还是照着眼前大佬的话做,快速将身上的破布条子脱下,又快速从乾坤袋里拿出干净的衣服换上,换衣服时,视线还在大佬身上,
见大佬如法炮制,将自己的衣服同刚才那片衣角一样在地上裹了点泥,而后用力往林子里一丢,方才还徘徊在林子边缘的虫子像是受到了某种指引,乌压压一大片朝着衣服所在的地方移动。
看到这里,王鸣搞明白了,苦着一张脸:“怪不得这群虫子在林子里不管我怎么躲都能找到。”
他站起身,抬手给段望月行了个平辈礼,介绍道:“我叫王鸣,剑修,师承太一宗,扶珏仙尊。”
段望月饶雪剑还未入鞘,此时只能握着饶雪回了个平辈礼,“段望月,师承剑宗清沅仙尊。”
王鸣大喜:“你是清沅仙尊的弟子啊!我能不能与你一道,两人在这鬼地方还能相互有个照应,等各自找到宗门弟子再分开,如何?”
段望月对王鸣话里的‘鬼地方’表示赞同,再加上他说的话不假,在这鬼地方有个人作伴时挺不错的,甚至还能做个见证,当即便应下了。
“那我们现在往什么方向走?”
后面是不可能的,好不容易才从林子里出来。
说着,想起刚才无数虫子吞噬衣服的场景,一连往自己身上套了好几个清洁术才肯罢休。
段望月也拿不准主意,想着可能出了林子纸鹤又能用了,捏了纸鹤,重复了一遍读作‘你在何处?’写作‘死了没?’的话,将纸鹤放飞时并未发生林子里的情况,见纸鹤朝左边飞,对王鸣道:“这边。”
剑宗传信纸鹤的厉害,王鸣是知道的,他跟上段望月的速度也不觉得吃力,甚至还有力气问,“段道友是要找谁啊?”
段望月话其实不多,若是一个人独处可以几天几天不说话,但在必要的时候,他还是会很热情的。
他露出一副担忧的表情,“我师弟顾君邺。”
这秘境险境重重,也不知道人死了没,要死了,这位王鸣王道友可是能在师尊面前作证的人。
王鸣虽然没有在交流大会上下场比试,但也是将比试全程看下来的人,自然知道顾君邺这个人,两个天赋异禀的人拜入大名鼎鼎的清沅仙尊门下,也算是有缘。
他感慨道:“段道友和顾道友关系真好。”
闻言,段望月没忍住隐晦的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