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与章颂宁约了两个月的饭局终于成行。餐厅定在郊区的一间粤菜馆,临江的位置,能看到完整的江景。
章颂宁将一张请柬和照片放到桌上。
“你托我找的人找到了。”章颂宁一边杵着下巴一边歪着头,好奇地观察着对面男人的反应,“这个人上个月刚做了一场心脏手术,鬼门关里走了一趟。”
照片上的男人看着约莫五十岁,不过保养得当,样貌比实际年龄要小一些。他衣着得体,仪容不失风度,周身散发着温暖文雅的气质。
“真是见了鬼,他到底是你什么人,甚至值得你主动找上我?你以前连麻烦我一下都周身不自在。”
由始至终,宁易的目光并未施舍在照片上半刻,只是毫无表情地看着远处的光景。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章颂宁不依不饶:“有多不重要?”
宁易声音淡淡的,无心回应这个问题,什么都说得模棱两可。
“就想知道他跟另一个人有什么不同。”
章颂宁没想明白他话里的话,沉默了好半晌才有些迟疑地问。
“Ivan,你喜欢男人?”
宁易没有即刻回答,态度却不像默认。江边不时有风吹来,撩开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寡淡如水的眼神。
这一次他沉默得太久,久到章颂宁以为他只是无语了,又或者是直接逃避了这个问题。
然而宁易却回过头看他,的声音被夹在晚风里,淡淡传来。
“我不喜欢任何人。”
章颂宁挑挑眉,对这个不置可否。
——
餐厅里突然传来一阵粗暴的吵架声。
只见在另一侧,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冲向其中一桌进餐中的男女,突然放下手中尚未会行走的小孩,对着那桌男女一人一巴掌,然后丝毫不犹豫地掀翻了桌椅。
显而易见的一出出轨闹剧。
两个女人扭打在一起,无用的丈夫竟然一把暴力地推开了他冲进来的妻子。
女人头磕在桌腿上瞬间流了血,蓬头垢面的却没有哭,却突然安静下来,茫然地看着面前维护别人的丈夫。
餐厅的人见状赶紧报警,不过十来分钟警察便已经到了现场。
然而流血的妻子却率先冷静过来道歉,告诉警察是自己的问题。
看着她即使在这种境地下居然先是维护自己的丈夫,两人都皱了皱皱眉。
混乱之中竟然没有人注意到那个孩子已经爬出了人群。
他看起来才一两岁月,还不会走路,却异常好动,似乎被江上五颜六色的游船吸引住,正往江边宁易他们坐着的位置爬来。
“真可怜。”宁易冷冷地评价。
章送宁回过头来,问:“因为丈夫出轨可怜?”
“求一个人虚假的爱来维持自己的幸福假象,难道不可怜?变心是多俗套的爱情考验,却一跳一个准。”他语气讽刺,全然没有了人前的温柔。
章颂宁不屑地笑着表示认同。
说话间那小孩已经爬到了边上的玻璃围栏处,在离他们仅几米之外的地方爬行,两人很难不注意到。
玻璃围栏并不是贴地全封,而是在与地面还隔着几十厘米的小空隙。正常会走路的小孩自然是掉不下去,可一个一两岁的小婴儿就说不定了。
章颂宁叹了口气:“人都喜欢犯一个更大的错来掩盖另一个错。”
只见小婴儿的头已越过玻璃探出外面,并且还在继续努力地往外面钻。
只要再往前几步,并足够改变重心跌下去。
正在这时,一道身影快速闪过抓住了小婴儿的手。
身后章颂宁带着玩笑的声音传来:“哈,我赢了。”
“章颂宁。”宁易警告道。
章颂宁立马收敛了笑容,双手投降:“抱歉,你知道我的,我不是故意的。”
宁易将那团小肉包一样的娃娃提起来,交给还在吃瓜的侍应生。侍应生才反应过来,连忙抱着孩子追上已经坐上警车的几人。
宁易坐回原位,依旧看着窗外,就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交付真心就是一场豪赌,没有人会知道等来的是对等真诚还是致命伤害。”他突然看向章颂宁,一脸严肃,“况且,我们这样的人,有必要给自己给别人找麻烦吗?”
章颂宁嘴角抽搐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
“你手术定在什么时候?”
章颂宁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拿出一贯敷衍的态度,半个身子都往椅子后仰去,双脚控制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打转。
宁易也不追问,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其他的,之后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沉默地吃饭。
章颂宁有时候话又多又密,活力满得异于常人,在这种只有他们两人相处的时候又会变得尤其安分。
期间,程嘉筠的电话打进来,他也不避讳宁易,直接在座位上接起。那边应该是开了免提,因为宁易同时听到了好几个人的声音。
他端了杯茶水站起来,靠在栏杆上静静地看着江景。
章颂宁一边听着电话,一边看向那个背影,脑海中突然有某个片段闪过。
伦敦天气常年阴霾,日照时间短暂,偶尔有阳光,也像笼罩着挥之不散的雾气。
眼前这人的皮肤过分白皙,明明面上看起来是非常温暖的一个人,然而回想起程嘉筠第一次见到宁易时,对自己说过的第一印象。
那时他看着宁易的背影,歪了歪头,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
“他身上有种,怎么说呢,伦敦的阴霾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