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易笑了,故意打趣:“我可是期待已久,你没空我还能怎么办,等你忙完再说,照顾好自己。”
章颂宁觉得,宁易这个人身上有种奇怪的魔力,只需要听到他的声音,便能让人联想到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然后心就会软下来。
例如现在,他隔着手机,完全拿宁易没办法,只能接连骂了好几句,直到飞机上传来空姐催促提醒的声音,才匆匆挂断了电话。
宁易并非那种需要强烈情感支撑以度日的人,甚至自认为感情寡淡。
他在这个城市的朋友不多,准确来说能交心的也就章颂宁一个。
章颂宁是在他还在英国时候认识的朋友。
当年他还是个依靠奖学金和打零工度日的穷学生,章颂宁曾经给予他极大的尊重和帮助。
直到后来,他逃也似的离开了伦敦,二人失联了好几年。再后来便是他到了风域,才在江州再次见到了章颂宁。
思绪还在飘忽,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是C层的蓝晓寒。
“易哥,你今天在不在画廊?”
“我在。”
“太好了,你出差的这段时间,有位客人来了好几次,他坚持想买一幅跟我们画廊没有合作关系的画,我已经跟他说明理由,但不知道他从哪里打听到你的名字,非要见你一面,你看现在方不方便,我带他上去?”
“嗯,方便的。”
这些年来宁易也见过不少出于各种心理非要买些刁钻藏品的有钱人,但最终执着的并不多。
说到底,艺术对来这里的大部分人来说只是陪衬。
他一边拿着手机往电梯口的方向走去,一边问道:“对了,他要买的是哪一幅画?”
“是意大利当代画家Credel的《藏》,我已经跟他说了很多遍,没有办法对没合作关系的艺术家进行联系和议价……”
电话那头还在说着什么,但宁易的世界仿佛只剩下电流嗡嗡作响的声音。
他不记得最后是怎么挂断电话,又是怎么走到电梯口的,看着电梯屏幕上跳动的楼层数字,剧烈的心跳在胸腔内震荡出回响。
怎么偏偏这一幅?
是巧合吗?
他实在想象不到除了那个人,这世上还有谁会如此执于它,毕竟这幅画自面世起便标明为私人藏品。
一切来得太突然,没有任何准备。
宁易皮肤很凉,僵硬地立在原地,一股不受控制的麻痹感自下颚蔓延至额上。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蓝晓寒走了出来。
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不是那个人。
一颗心仿若烧红的铁块又被置入了冷水之中,该不知道是失望还是该庆幸,总之他松了一口气。
宁易重新集中注意力,神色如常。
来人主动上前跟他握手。
“宁易经理,久仰大名。”他甚是激动,“鄙人姓梁,梁茂达。”
“梁先生您好。”
把人带到会客室后,实习生观浔也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安静地在宁易身边坐下。
她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梁茂达.
这个人与平常见到的那些客人实在太不一样了。平平无奇的一张脸,有些憨厚,搭配上突兀的虎牙和浓重的江南口音,倒显得有几分幽默。
“听同事说,梁先生是专程来找我的,有什么我可以帮到您的?”
“宁经理,不敢耽误你时间,我就直说了,我想买一幅画,或者帮我联系上画家也行。”
他掏出手机找到那幅画的照片。
——各种颜料层叠渲染如同雾障,然而拨开重重色彩迷雾之后,一双女人的眼睛显现出来。
温柔明媚,清冽如水,又暗藏深意。
确实是那一幅——《藏》。
“江州大规模画廊和拍卖行我都问遍了,都说没有购买渠道,也亏得我死皮赖脸,他们才跟肯跟我透露一点,说业内也许只剩下风域的宁易经理还有办法,所以这才腆着脸再三打扰。”
宁易望着那幅熟悉到极致的画,沉默了几秒才开口。
“梁先生为什么一定要买这幅画?想必拒绝的原因我的同事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
“实不相瞒,我是想送给一位朋友,我那位朋友曾经帮过我一个大忙,对我来说,说是有救命之恩也不为过。”
冥冥之中,宁易有预感,对方口中的那位朋友,就是路风南。
那个瞬间,他的脑袋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听到自己木然的声音自喉咙里响起。
“梁先生可以跟我说说,你和你那位朋友的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