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器刺破皮肉的声音接连不断,一阵浓重血腥味在泛着酒气的空气中洇开,混杂着腻人的土腥气,令人作呕。
也不知过了多久,微弱的呜咽声终于停了,野地里只余寒风吹过枯草的声音。
“看来你很是尽兴啊。”似曾相识的男子语声毫无预兆地渗入风中,带着如蛇般滑腻的笑意,“可惜了,这血被铁器所污,不能用了……”
浓云随风游移,天际黯淡星光洒落而下,幽微映出男子唇角令人心惊的诡异弧度。
那近乎癫狂的笑容一点点啃噬着人残存的神识,心房便有如蚁虫啮咬……
“……姑娘?姑娘?您醒醒……姑娘!”
林雪意在深月带着惊慌的叫声中蓦然惊醒。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惊魂甫定地打量四周,发现自己还在房中,屋外夜色如墨。
方才见闻,都是梦?
“姑娘,您是做噩梦了吗?”深月正神色紧张地坐在床沿上,手中停在半空的帕子已经被汗水浸湿。
噩梦……
梦中所见依稀浮现脑海,林雪意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眼下数九寒冬,她却像是被丢进了火炉,被焦灼和愤怒逼出了一身的汗。
屋门不知缘何正敞开着,但她却感觉心口被压上了一块巨石般透不过气。
她微微摇了摇头,起身离屋,神思却恍恍惚惚,犹在梦中。
那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芳娘被岳端杀害时的场面。
接连两晚,她都在睡梦中见到了案发现场,而这一切都是从她回溯那枚玉刀碎片之后开始的……
她刚刚在屋外廊上坐下,不远处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林雪意!”
微沉嗓音紧随而至,她怔然回神,带着淡淡梅花香气的身影已经到了近前,面色并不好看。
“你怎么……”
对方似乎想探探她的额头,灯光下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漂亮,林雪意却感到一阵心悸,本能地闭眼扭开了头,跟前满含担忧的语声旋即消散了尾音。
晏返显然觉察到了她的回避之意,没有再出言询问。他往她身后走了数步,似乎是在跟她隔了一根廊柱的地方坐下了。
“可以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吗?”从廊柱后传来淡淡语声毫无恼意,刻意放轻的语调显出以往没有的柔和来。
林雪意轻轻舒了一口气,努力把脑海中的梦境残影甩开:“也没什么,做梦罢了,不关你的事。”
廊柱另一头沉默了几息,道:“……好。夜里冷,还是进屋吧。”
隔着廊柱传来的轻柔嗓音如同拂落枝叶的雨点,一点倦意袭来,林雪意缓缓侧靠廊柱,扑扇着眼帘,嗅着空气中淡淡的寒梅香气:“我想在外面呆一会儿,你快回去休息吧。”
身后的人似乎是变换了一下坐姿,一阵轻细的衣料翻动之声过后,轻轻的声音再度传来:“无妨,那我便等你一会儿。”
深月正跟墨云大眼瞪小眼,一声不敢吭,见背靠廊柱的晏返朝她使眼色,立刻会过意来,从屋中拿了衣服给林雪意披上,又拿帕子拭去她额上沁出的细汗:“姑娘,天寒地冻,小心着凉。”
林雪意已经合上了眼,闻声点了点头:“你也快去睡吧,不用为我担心。”
“好。”
听深月乖顺应了,她心中又安定了些,神智渐渐游离开去:“……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是寅时了。”深月大约是真的进了屋,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好,寅时就好。
——彻底陷入沉睡之前,林雪意脑海中没来由地冒出这样的念头。
林雪意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神智逐渐回笼时,周身好像笼罩在朦胧光晕之中。
不远处传来麻雀羽尖划过空气的声音,一阵扑棱棱的声响之后,热闹的叽啾声便不绝于耳,似乎是在抢食。
她试探地掀了掀眼皮,一线晨光便涌入眼帘,清浅日光已斜斜洒落了半条回廊。
廊上靠屋那一头的墙根处,深月正挨在墨云身侧呼呼大睡。
墨云握剑屈膝的样子像是原本在守夜,却因为被传染了瞌睡虫,正时不时垂下头,打起了盹。
林雪意微一抿唇,垂下的目光注意到自己身上盖了好几层衣服,不禁轻笑深月小题大做。
衣服因轻微的震动滑落在地上,她正要伸手去捡,便有轻和语声从另一边传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