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阿爹往院子里走的时候,她两步并作一步的前去迎接,高兴的扑上去索要自己的东西,可是阿爹只是蹲下来抱住她,带着歉意道:“阿澈实在对不住,爹爹有事要忙,忘记这事了。”
虽然感受到爹爹已经尽力控制语气了,可他的脸色还是不大好看,不像白日出去时那么轻松柔和,反倒像换了个人似的,白秋月莫名有些怕。
阿娘也迎了出来,她身边的侍女素纱姐姐很有眼力见的把白秋月牵去后宅的屋子里睡觉了,临走之前,她听到了屋子里阿娘与阿爹隐隐的争吵声,随之而来的是碟子砸在地上的霹雳声。
可是他们之前几乎从不争吵的。
阿娘的声音把她拉回到现实,“好了,你还要说什么?时候不早了,你去看看阿七是不是已经回到小院里睡下了,娘还有正经事要做,就不能陪你了。”徐令容摸了摸她的头。
明澈点点头,她绕过弯弯曲曲的游廊,看到新来的仆从在院子里搬来搬去,大多数是木头,明澈猜他们是要做一些胡床之类的。
到了外院厢房也就是阿七的院子,阿七的院子里寂寂的,偶尔划过一两声不甚清凉的蝉鸣,和从前在邺都一样。
到了门前,她轻轻一推,阿七果然没锁。
“吱呀——”一声响过,明澈蹑手蹑脚走进去,压低声音道:“小七小七我来看你了。”顺便装鬼吓唬他。
“是小姐来了吗?”阿七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明澈见他马上就要披衣起身,赶忙把他按下去道:“我娘说你要好好休息,还说我不应该缠着你玩,这样你的病就好得很慢。”
“夫人说得太严重了,我的病其实已经好了大半,如果小姐还想踢蹴鞠,就随时来找我。”阿七用他柔弱的声音坚定的反驳道。
可是他这副样子落在白明澈眼里实在是没有任何说服力,因为他的脸都瘦得小了一圈,下颌尖尖的,整个人比阿娘敷了粉的时候还苍白。
“你还是好好养病吧。我就说搬家不好,从邺都到南郡这么长的路,路上经过那么多驿站,我只感觉把一生的马车都坐完了才到。我这么强的人都这样,也难怪你生病了。”
白明澈有些怜爱的摸了摸阿七的脸颊,虽然阿七是男子,但是她一直想有个妹妹。
“小姐对我真好。”阿七慢慢伸出手抓住了在他脸上随意揉捏的爪子,认真道。
“你怎么突然说起这话来了,你是我的人,我当然要对你好啦。”白明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本来就松散的双螺髻更加摇摇欲坠了。
“小姐靠过来一点。”阿七看着她突然道。
“啊?”白明澈虽然不明白他要做什么,还是乖乖的把半个身子探了过去。
直到感到头上的金钗被卸下,一头青丝散落在肩上,她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的发髻又乱了。
阿七从怀中掏出一把镶着红珊瑚珠的小梳子,明澈一眼认出这是从前在邺都时就用的那把。
“你竟然还没忘记把这个带着。”她有些惊喜也有些羞愧,因为阿七送她的木刻雕塑被她落在妆匣里了,妆匣又被落在家里了,恐怕她再也不能回去拿了。
“是啊,小姐送的东西,我自然是要好好珍重的。”阿七耐心梳了一遍她的长发,又绾起几缕。
明澈耐心的由着他在自己头上绾来绾去,并不担心他扯到了自己或是搞砸了,因为这不是阿七第一次帮她绾发了。
暮色透过木窗棂洒了进来,昏昏欲睡中,明澈想起了阿爹阿娘之间的争吵,她很想自己亲自去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也明白恐怕只会得到一句不痛不痒的敷衍。
倒不如问问阿七好了,他每天接触到的人比自己多多了,说不定他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
这样想着她也就断断续续的把心中的疑问倾吐出来,阿七静静听着。
待到她把问题全都一股脑的问出来之后才试着慢慢开口道:“小姐应该也知道老爷是从北边新来的南边。虽说老爷素有声名,可是我们毕竟是新来的,要站稳脚跟难免需要一番时日。”
“不过小姐也不用担心,虽然南郡对于我们而言是一块崭新的地图,但是听说当今的陛下唯才是举,您的父亲又有才气,早晚能够在这里扎下根的。”
阿七一边说着,手中也没停下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漂亮的双螺髻就绾好了。
白秋月还浑然未觉,只是埋藏起了心中小小的隐忧,自顾自道:“你说的对阿七,不管怎么样,日子总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