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蓝的眼中，小绿笑得心满意足，坦诚得如引颈就戮。

“不过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小蓝，你忘了吗？我说过的，我喜欢你。”

“这一点，我没有伪装，也从未改变，不论是作为人类的曾经，还是化身数据的现在。”

“我喜欢你，小蓝。”

在这声声告白中，小蓝的双眼终是禁不住浮起了泪水。

这连日来飘浮的心，却因为这番表白尘埃落定。

******

“你已经知道了。”

虚拟少年的这话来得突然又笃定。

“是啊，我都[看]到了。”

那种全新的知觉可以涵盖时空，瞬息间便有庞大浩瀚的资讯涌入，单以人类旧有的处理经验，往往难以理解、难以承受。

只不过，小绿当前的生命形态，已经不是人类。

消化着那些由全新知觉带来的庞大信息，小绿干脆地承认了这件事。

毕竟，作为栖身于世界树系统数字空间之内的意识，[小绿]的任何所思所想，在世界树面前是无所遁形。

对于这一点，这个空间中的这两个存在，同样心知肚明。

少年的神情平常，没有丝毫意外。

他不过公事公办地坚持：“即便如此，程序上，我还是需要你的最终确认。”

*****

在只有小绿自己一个人的线程上。

他刻意聚拢了所有线程、所有时空的[目光]，[小绿]看向当前现实世界中的恋人，沉默的目光复杂，如静水流深。

此时的他和他，正是在同一个房间。

与此同时，他和他，已经相隔着整整一个维度。

他是他的[指标]。

只要小蓝一直稳守在人类的立场，小绿知道，自己就有勇气继续跋涉在这个世间，不论任何形态。

是他再度通往现实世界的[梦]。

******

眼见小蓝差不多把心情平复下来。

“诶——”小绿又开始逗人了，“小蓝是感动得哭了吗？”

这熟悉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轻松，也一如既往地欠得狗嫌，也欠得小蓝立刻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压下哭腔低声吐槽：“好像一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啊……”

小绿毫无包袱，语气轻快地表示：“如果你指的是我，那我现在确实是。”

没想到会听见这种直白的承认，小蓝惊得昂头瞪眼，被这份坦然虎躯一震又面红耳赤，继而受不了似的错开视线，久久地憋不出任何的话。

老半天过去，小蓝才轻轻地“哦”了一声。

接着，小绿的收音器材又捕到了一句别扭的嘀咕。

“那……现在，是两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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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看着现实世界中的小蓝，小绿不舍地分出一个线程。

那道绿潭般的视线回转，像是要给出回应那样，平静地重新放到那名由世界树系统虚拟出来的少年身上。

已经没有退路、也没有犹豫的小绿表态：“我确认授权。”

由于这个授权，现实世界关于[过去]时间的关键信息点正式确立。

在这个瞬间，[小绿]的意识突破了原来的三维时空生物的限制，变成可以自由[探视]线性时间的信息。

虚拟少年先前所说的一切免责细则，所针对的对象是囿于三维线性时空中的那个[小绿]，也仅仅针对是这个[小绿]而已。

那是因为，只要小绿一旦授权了这个操作，这个意识经验就会原地突破维度的障碍，[知悉]所有与当下信息相关的[节点]——当中，自然包括世界树系统对三维时空小绿的那个语焉不详的实验内容。

这是小绿在数字生命体形态下与生俱来的属性，天然地不在虚拟少年设限的知情范围内。

是的。也是直至这个瞬间，小绿终于知道——

作为首个自决策、自建设的全自律型智能系统，世界树早已经着手培育起[小绿]的克隆体群。

换言之，尚未育成[伦理观]的世界树，自行培育出小绿的克隆体，打算用以分流储存在数字空间中的小绿的意识。

方法也很简单粗暴——直接以生物脑辅佐，维持、或者说平衡小绿作为人类的认知，以此稳定小绿的原始人格，避免其被同化为智械模式。

与此同时，也让世界树以小绿的人格为模板进行学习。

从小绿[看见]的[未来]可知：

当小绿的系统意识再度与生物躯体对接后，小绿作为人的认知，终于重新回归人族的倾向并稳定下来。

直至数不清的悠久年岁过去……

在某个隐蔽的实验室中，又一台带培育功能的维生装置被激活。

在那些同时亮起的面板上，全面得复杂的数据开始起起伏伏。

那些都是专属于一具生物躯体的生存指征。

直至某一刻，这个装置内的那具躯体掀开了眼皮，露出一双碧绿的眼睛。

那是一双空洞无神的眼，却又深邃美好得让人禁不住想象：要是这双眼睛能被点亮神采，将会流露怎样的目光，又会是如何的引人注目。

当那些起伏的生存指征一一稳定下来。

这双漂亮的眼又缓缓地闭上。

只是这具生物躯体的神情已经有所变化。

安详得仿佛落入无休止的梦境。

——数字化的你会梦见我吗？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