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应了数据形态之后，小绿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天壁]的构筑，真正成为足以守护世界树的防护系统。

如果说，[世界树]是小蓝的心血，那么，[天壁]则是小绿为小蓝筑起的屏障。

在[天壁]正式运行的同年，超级电脑-世界树一众全员代称建档。

根据后来拍摄的科普式纪录片所示：按规定，研发、运维、后勤等部门的工作人员被统一代称为[护林员]。

与一众常规工作人员作区别，那些重点研发人员，以及对整个研发项目有着特殊贡献的存在，则会被称为——

——[植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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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 very voice is in my heartbeat

（你特有的声音回响于我的心律）

Sweeter than my dream

（甘美得尤胜我的幻梦）

We were there， in everlasting bloom

（我们曾在彼方，就在那丛永续的花间）

在系统播放的歌声中，小蓝幽幽张开了眼。

前两天，小蓝送走数据空间中的最后一位完成服役的同僚。

从那天起，小蓝开始他最后一阶段的值守。

要知道，哪怕世界树已经尽可能留存这些意识在感性层面的数据，但只要资讯存在交互，那么作为人的意识，势必会在这个过程中逐渐褪去为人的认知，最终被同化为无知无觉的数据。

就算技术上是成熟的，但这是传感在根本层面的区别。

换言之，意识收纳并不能永久持续。

为此，在众人商议过后一致决定：随着世界树系统的每一步优化迭代，他们会按次序释放自身的意识——俗称：下班。

之所以直接释放意识而不是选择[意识复位]，那是因为尽管除小蓝以外的[植树者]都没有凌驾系统自身的管理权限，但他们无一不对世界树的架构烂熟于心——以防这一点遭到利用，一般情况下，[植树者]们到期后只能释放意识，而不是采用[意识复位]技术。

一般情况下。

总之就这样，送走一位接一位“下班”的同僚……

不知不觉，这里就只剩下小蓝自己一个人了。

还好，由于世界树的自律程序已经渐趋成熟，现在有很多事情，都不需要小蓝时刻亲自劳神紧盯。

然后，在世界树寂寥的系统空间中，他久违地做了一场梦。

他梦见，当初目送重伤弥留的小绿参与世界树的意识收纳实验的那一天。

还记得那时候，重伤的小绿已经陷入昏迷，只能靠仪器维持生命。

小蓝沉默地替小绿签下志愿书，然后沉默地看着，小绿被送入数据传输用的休眠舱。

当舱门彻底关上的瞬间，小蓝那副木然的神情最终崩裂出揪心的哀痛。

小蓝是无神论主义者。

然而，要是这个世界真的有神明存在，小蓝愿意祈求，祈祷这次试验的成功。

直至小绿的身影出现在全息屏上，微笑着逗着小蓝，小蓝没像平常那样被逗得脸红炸毛，而是眼泪无论如何再也止不住。

——幸好，试验真的成功了。

后来，考虑到初生的世界树的系统正处于初期的不完善状态，而人类的生命有限却才智水平浮动，为了持续为世界树优化迭代能顺利进行，以小绿为首例的[数据智库]项目启动。

为了纪念试验成功的那一天，小绿也因此成为首位[植树者]。

作为世界树项目的一级管理员，小蓝也以[植树者]的身份，使用[意识收纳]这项技术，与其他的几名研究员志愿者一起，入编到世界树系统的数据空间当中。

正如当初的小绿那样。

可惜的是，出于一些技术方面的因素，后来就算小蓝也被世界树收纳意识，依然是跟小绿身处于不同的数据空间。

只不过，隔空相望，也总好过，阴阳相隔。

隔着透明却严密的数据墙，他们依然可以给对方印落轻吻，相互陪伴。

时移世易。

在超级电脑-世界树的辅助下，人类的足迹早已经实现往外扩张，有深入海洋，也有迈入星海，更有尝试超越维度……以各种形式、各种手段，尽可能地企及无限的可能性。

在时间的力量之下，不知不觉，就连昔日反对世界树项目的[尼德霍格]也消失了。

为了[人类]这一整个种群的延续发展，达成这项共识的人类社会各方势力出具了各种优生的举措，其中一项是“以超级电脑-世界树作为统筹，以全人类基因库作为素材，采取基因匹配、辅助人工子宫进行定期的后代繁衍”。

在这件事上，小蓝出于私心，调用自己作为[植树者]至高位的权限，暗中把小绿的基因模板投放其中。

这件事自然是瞒不过世界树，小蓝当然知道。

只不过他没想到，世界树竟然默许了。

除此以外，世界树还提前问过他，关于他自己到期后的打算。

“小蓝可以选择[意识复位]。”世界树说得还挺开门见山的。

“我……可以？”小蓝有些难以置信。

尽管一直都不擅长人情世故，但小蓝熟悉人工智能的逻辑。

当世界树主程序默许投入小绿的基因序列作为模板之一，小蓝就隐约猜到，[小绿]再度诞生于这个世界上的可能。

他一直都清楚，对小绿启用这项技术的那时候，这项技术其实并不成熟。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点“不成熟”到底会带来怎样的连锁反应。

只不过，可能始终是可能。

在[概率]的这个方面上，小蓝向来是冷静的悲观主义者。

饶是如此，他还是禁不住地期待，期待着那个渺茫如幻梦般的可能。

恋人被释放意识的那一天至今仍历历在目，小蓝依然清楚地记得：当时启动释放流程之前，小绿他最后对自己说的并非道别，而是……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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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will be here dreaming in the past

我将沉眠于往日旧梦里

Untill you come

直抵君来之期

Untill we close our eyes

矢志不渝

来者昂头望去，须臾静静地抬起手，指尖细细地抚过墙上的这段铭文。

那双翠色的眼中尽是无尽的怀念与疼惜。

如今的世人大多以为：这段铭刻在[天壁]实体墙上的文字，是[植树者]向科学宣示、为世界树的成长而值守于此地的誓言。

然而，他是知道的：这同时也是一段歌词，出自一首[小绿]曾经时不时听到、而又经常拿去逗逗[小蓝]玩儿的歌。

他还知道：[小绿]的意识从系统空间被释放那会儿，因为技术的不成熟，所以他依然有些许意识与躯体存在黏连。为保障意识的完整度，一直以来，小绿的意识一直是由世界树与没有被激活意识的克隆体共同承担。

换言之，当小绿的意识被释放的时候，指的不过是存储在世界树系统的那一部分被释放。与此同时，存储在克隆体当中的那一小部分就会产生联动，自动激活那一具克隆躯体的意识。

也就是，小绿的存在，始终被动地应用着[意识复位]这一项技术。

只不过，并不是每个[自己]，都愿意继承前身的[记忆]。

为此，他在时间的长河中徜徉许久。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

就在小蓝即将为自己启动[意识复位]的流程当日。

在世界树的中控室中，久违地迎来了现实中的人。

“如你所见，我是世界树的一级管理员，你们口中的[植树者]之一。”

听到小蓝的这句话，来者昂起了自己的脸看来。

因此，小蓝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有着一双翠色的眼。

对小蓝而言，这宛如一场久违的美梦。

下一刻，小蓝见到有着一双翠色目光的他露出熟悉的微笑，语气温柔地感慨道：

“终于可以亲眼见到你了，小蓝……”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