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小绿活用公司的力量,为彼此缔造一个双赢的局面。
提到小绿的这个项目,有很多人把这视为一次对全人类意识的解放。
然而,小绿自己始终心知肚明:他做的这一切,其实是为了把他自己的个人意识禁锢在那一组名为[小绿]的躯壳里,彻彻底底,永永远远。
只为企及那个名为[小蓝]的存在。
在科技日新月异的今日,小绿经过钻研,总算研发到可以稍微企及[无限]的技术。
在计划的下一阶段,小绿将会面临一次接一次的死亡。
与此同时,小绿的记忆跃过一具接一具短暂的躯体,以生命的逆行来凑成近乎无限的时间,只为稍微企及那个人那段无尽的生命。
尽管听起来有点不太人道,但由于只是用在自己身上,小绿就觉得无所谓了。
——面对悠久得近乎永恒的生命,小蓝会有什么感觉?
在未来数不清的实验和记忆转移中,小绿偶尔会忍不住思考起诸如此类的问题。
当然,在小绿找过去、却又一次被拒绝的时候,小蓝其实已经比较详细地描述过他自己的感受。可是,哪怕多年之后,小绿依然忍不住回忆起来。
说起来,时至今日,小绿依然清楚记得,当初小蓝第一次拒绝自己、也就是离职之前说过的话。
(—要是你早点告诉我,那说不定我们还能一起生活一段时间。—)
双向暗恋的那五年,小绿已经错过。
这个既定事实显然已经无法挽回,小绿也不想挽回。
在记忆复制与转移的实验成功之后、计划还没开始执行之前,默默地看着浮沉在培养舱内的、自己的克隆体,小绿的内心响起了一个侥幸的声音:还好当初我没有提早把表白说出口。
因为,小绿可不想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享受了短短的几年时间,然后就要面对与小蓝离别、甚至是小蓝单方面不告而别的发展。
在接下来即将面临的机会中,小绿可不想再与小蓝失之交臂。
——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很多事想和他一起做!
我想永永远远地陪伴在他的身边!
庆功酒会之后的第二天。
按照公司的规定,小绿接下来会享有至少三天的休假。
让人意外的是,理应休假中的小绿竟然早早就来到了公司,一头扎入他的私人实验室中。
这个实验室是长期续存。
只要公司还持有小绿的这个项目,这个实验室始终会在小绿的名下。而且因为保密协议的保护,小绿的实验室是禁止立入的不记名区域。
因此,小绿很放心地把自己实现愿望所需的[条件]存放于此。
对小蓝的行踪,小绿此时依旧尚未有多少头绪。
在整个计划的事项执行序列上,小绿把[成功完成研究]这一项的优先等级,排在[找到小蓝行踪]的这件事之前。
一是因为他知道小蓝会每五年就自动“人间蒸发”一次,过早的追踪调查只会被动地沦为冗余的重复劳动——哪怕时间会或多或少地改变一个人的行为习惯,但对于[小蓝],小绿有把握地相信,他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二是,小绿之前确实需要尽全力地投入研究。毕竟,普通人的生命长度真的短暂而且不可控,他需要保存尽可能多的精力,用以跑赢这段客观地存在着倒计时压力的时期。
在计划的最后一步开始执行前夕,小绿又一次仔细地检查了每个环节。
考虑到实验的风险是客观存在,为避免因为实验失败而死得不明不白、甚至牵连无辜,小绿以防万一地架设了摄录机,镜头视野清楚地完全收录了这一组置换舱的整个环境。
完成摄录机的架设和开启录像,小绿把克隆体安置到另一侧置换舱内,然后站到置换舱前,闭上眼,缓缓地深呼吸一轮。
——第一次,要走入这个置换舱了。
这个置换舱内置了致死剂量的烈性催眠气体。
小绿知道,等待他这副躯壳的,将会是如何的一番遭遇。
按照计划,当[自己]从另一侧的置换舱内苏醒后,是不会有催眠气体起效于自身之后的记忆——再不济,被激活唤醒的[自己],也只会有记忆备份之前的那部分信息。
明明本能地感到紧张与不安,可是很神奇地,只要心里想着小蓝,小绿就觉得自己的心情逐渐被平复,变得不再畏惧。
重新张开的双眼满是坚定,小绿开启了舱门,毫不犹豫地走入那个死亡的置换舱。
因为他知道,那是属于他的新生。
I shall die again and again to know that life is inexhaustible.
我将一次接一次地死去,以获悉生为无止者。
——泰戈尔《飞鸟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