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好像猫哦。”小蓝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小绿愣了下,问:“你是指……薛定谔的猫吗?”
鉴于这时候彼此已经熟络,小蓝闷笑几声,随意地摆摆手,“不是啦,就是普通的猫。”
“为什么忽然提起猫?”
“因为我忽然想起来,很多猫很很喜欢钻到盒子里去。”
“关于这件事,我也有听说过,确实很神奇。”仔细回忆了一下,小绿不解地问,“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小绿这模样甚是懵懂,看得小蓝干巴巴地嘿嘿笑了笑,看上去莫名的心虚。
小绿倒是从这表现中渐渐品出了些什么,“该不会……你刚刚是指,我像猫吧?”
小蓝一个激灵,瞬间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小绿也不急,只是耐心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终于——
“因、因为你之前总是不怎么理我嘛!”气势汹汹地说完这彷如控诉的话,转瞬间,小蓝又底气不足地偏开视线,扭扭捏捏地小声说明,“就、就好像……把自己窝入小盒子里的猫咪那样……”
小绿佯作无奈地叹了口气。
“行吧,别再摆出这委屈模样了,我又没有要怪你。”
听到小绿这无奈妥协的反应,小蓝顿时得意地又是嘿嘿笑出几声,明显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
不经意一个抬眼,小蓝瞟了瞟小绿的头顶上方。
整个病房内,猝然安静了片刻。
“小绿。”
小绿偱声抬眼,“嗯?”
只见小蓝莫名地眼神躲闪,在一阵欲言又止后试着发问:“你觉得……有什么,是可以在这个世界上长久流传呢?又有什么样的交汇,时间最能持续到什么时候?”
“没有吧?”想到自己的病情,小绿微微垂下头,神情变得暗淡,“毕竟人的生命有限。”
“那么,人与人之间呢?”
小蓝试探着进一步探问。
话音刚落,小绿像是想起了什么,忽地抬头,“你这个提问,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些事。”
小蓝登时愣住,“诶?”
“When in eternal lines to time thou grow'st…”
听着小绿忽然念起了英文诗句,小蓝霎时间一阵措手不及,“诶诶?”
“So long as men can breathe or eyes can see,”对小蓝手足无措的注视表现得若无其事,小绿语气温和地继续念着,“So long lives this,and this gives life to thee.”
“这是?”仿佛不敢惊扰那般,小蓝小心翼翼地压着声音,好奇地小声探问。
“当你存于那与时间同长的诗句中:只要有人呼吸尚存、目能视物,我的诗便能活着,予你以生命延绵。”说完这诗句的翻译,小绿朝小蓝微笑着解释,“这是出自Sonnet 18,也就是《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第十八首的诗句,全诗又称《你的长夏永不会凋落》。”
听到新鲜的知识,小蓝惊艳地哇了一声,满脸的惊喜和佩服。
——也是哦,人家可是作家呢!这点信手拈来多轻易啊!
在小蓝暗自惊叹的期间,小绿已经用他的笔记本电脑,从网络中翻到了对应的原文。
见到小绿把显示屏转向自己这边,小蓝行动力十足地爬下自己的病床,往小绿手中的电脑探头看去,自然而然就跟着屏幕上的内容念出了第一句:“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大概因为毕业多年,小蓝的英语很多都已经还给英语老师,再加上诗句中好像还有中古英语的单词,因此哪怕只是念出诗篇的第一句,小蓝也念得磕磕碰碰,好不容易。
然而,当这阵蹩脚的英语发音悠悠飘落……
下一刻,小蓝瞪大了眼,如梦初醒那样啊了一声。
“现在不正刚好是夏天嘛!”猛地扭头看向身边的小绿,小蓝兴高采烈地惊喜笑道,“真应景啊!你说是吧,小绿?”
对于小蓝这连串反应,小绿似乎始料未及,面对小蓝兴奋又纯粹的笑容,小绿愣了片刻,这才露出笑容,点了点头。
得到了回应,小蓝便收回视线,饶有兴趣地继续念着显示屏中的英文诗句,哪怕念得磕磕碰碰,也因为感到新鲜而乐此不疲。
看着这样的小蓝,小绿没有说话。
不知不觉间,这道安静的目光隐约浮起了不忍。
实际上,小绿早就看出小蓝身上的病症,但一直以来,他什么都没有说,连稍微暗示一下也没有。
一方面是因为医生的叮嘱,另一方面,也有小绿自身的原因。
因为他隐约地预感到:要是自己把真相坦白,那么,这样活泼开朗的小蓝就会随即远去,这样乐观开朗的笑容就会不复存在。
小蓝每天都是那么快乐,像小太阳那般充满活力,像阳光普照大地那样富有感染力。
看着那张灿烂无忧的笑容,小绿实在舍不得,这个笑容从小蓝的面上凋落。
——这样就好。
就算到头来只是自欺欺人,小绿还是真诚地希望,那把这种美好的时刻尽可能地留住,哪怕这样以隐瞒偷来的,不过是区区的一点时光。
看着那张快乐无忧的笑容,小绿复杂的心情仿佛被感染那般变得轻盈,连带面上也展露温和的微笑。
刹那间,他似有感触,轻轻地自言自语——
“我可否把夏日与你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