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小绿仅仅把这些话汇成短短的一句：

“你已经是自由的，小蓝。”

小绿的这话明明来得没头没脑，小蓝闻言却完全没了动作，只晓得怔怔地看着他，似是有所触动，也像是脑筋一时间没能拐过来消化小绿的言辞。

小绿就这样一直细细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小蓝，耐心地仿佛在等着什么。

在小蓝的事上，小绿考虑了很久，也总是考虑很多。

断腿截肢的怨恨早已消弭，更不用说自己是因祸得福，为此极大地推进了飞行器的发明和迭代优化。

他知道小蓝不是人类，比起身为人类的他，生命肯定会更为长久。

说他自视甚高也好，自恋成性也罢，总之，小绿心里确信：要是自己把这份感情诉之于口，那么到不得不离别的时候，这无疑会化为伤口，落在被留下的那一方的心上。

可以的话，小绿真的不希望再让小蓝感到难受。

——倘若一切不曾开始，那或许，还有克制的可能。

可是……

可是，从驾驶着飞行器的我闯入你的视野开始、从由你的情绪生起的龙卷风令我截去双腿开始，我们彼此的时光已经出现纠缠，影响彼此，为彼此的岁月留下深入的伤口——[刻痕]已经形成，注定无法断绝。

就算我故去，哪怕未来会有新的人同样走入你的内心……

如你所言，从当初划过天际的我闯入你的视线那一刻开始，你沉寂的内心已被撩动。从此往后，无论如何的克制或逃避，都已经无法免除你的内心被外界干扰……

——既然从我们相遇的伊始，我就已经在你的心中留下痕迹……

那么，干脆让我做得更彻底些！

就让我成为你的心中，这一方面、这个角色上的第一个人吧！

经年的情感最终凝成清晰的念头激荡于心头，小绿暗自咬咬牙紧捏了一把拳头，按捺着陌生的忐忑，鼓足勇气开口：“小蓝。”

“嗯？”小蓝毫无防备地抬头看去。

“我想向你坦白一件事。”决定孤注一掷的小绿倾身伸手，以试探的力度轻握住小蓝的手，“小蓝你还记得，当初我把那枝机械花送给你那时，说过的话吗？”

听着小绿旧事重提，被对方牵着的小蓝完全一头雾水，只能迟钝地把头点了点。

“其实那不是全文。”小绿暗自努力稳住语气，尽可能地说得不紧不慢，“当时我们是正式的第一次见面，我担心会显得尴尬，所以只说了后半句——不过我确实是觉得，挺合适的。”

安静地听着小绿的话，小蓝的注意力被尽数吸引，一脸的懵懵懂懂，貌似全然没察觉气氛变得微妙。

不，他的直觉、他的心跳都是知道的。

小绿牵着他的手的触感是如此鲜明，力度温和却分明。

这一切的构成均令小蓝悄悄地变得紧张，心中有隐秘的期待升起，霎时间又不知名具。

“那么……”小蓝无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紧张莫名、却又不由自主地追问下去，“那、那个全文，其实是……？”

此时小蓝的眼里尽是自己的倒影，顿感满足的小绿笑了，妥协的微笑隐约透着柔软的纵容。他声音温和地念出了原本的诗句：

“他的爱像一道伤口。*

“他感到伤口的存在不该只为在心中溃烂，它应该风化、发光。”

直觉似乎听明白小绿的弦外之意，小蓝难以置信地涨红了脸定住了身，过往的一切如胶片回卷般掠过眼前，连带心脏也彻底乱了方寸，令他莫名地颤抖不已，如受重伤。

更要命的是，小绿的目光始终锁定他，不曾远离的眼神饱含温柔的光，看得小蓝只觉一阵迷离目眩，整个人犹如浸入温暖的池水，眷恋无比。

“小蓝，你明白吗？”

在小绿的柔声提问下惊醒，小蓝倏地垂下了脑袋一言不发。

倒是萦绕在四周的风息愈渐激越。

被纷乱的风撕扯着头发和衣角，小绿不为所动。

小蓝能感受到，那个注视着自己的眼神始终坚定。

他在对自己说：“我喜欢你。”

四周紧促的气流顷刻一凝，继而散为阵阵微风。

空气登时变得柔软，恰似一个小心翼翼的拥抱。

来自顶着情怯的驭风者。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