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不知从何处弄来扫帚与水桶,那些物什摆在墙边。许巧星进门一瞧,心中正疑惑,只见司机站起身,拍了拍桌上的几张纸。
他道:“我找到工作了。”他低下头,眯起眼,看了看纸上的字,“这是几点啊……”
郝乐宁走上去,抽出来一看:“涤路士……这是环卫工人?上面写的是寅时,凌晨三点得过去上班。这,怎么只有一把扫帚?”
司机道:“工作不好找。这份环卫工人的活,是先前恰好有人辞了,我便抢到了。这份是长久稳定的工作,有人想和我换呢,我没同意。他们说得弄干净地上的垃圾与鸟屎,免得妨碍别人走路。”
这衙门,分两块区域,一扇门无人进,而另一边更像是别出心裁的城内就业中心。
大多数榜文只招临时工,店铺装卸货、房子灭虫灭鼠等杂事。
大大小小的榜文粗略分类,满满当当地挂了四面墙。看中哪个,符合条件的人与吏员处说一声,撕下一张,登好册子,这便算有一份工作了。
司机将最上面的纸放在一边,又开始读下面的:“找饭馆跑腿伙计,三天,包三餐。估计是这些天来城内玩的人多,人手不够。”
“怎么分?”郝乐宁问。
司机抖了一下手上的纸,哗哗作响:“别急,听我说完。我今天到了衙门后,正在看榜文。忽然有人跑来说要招人搜山,人数不限,要身强力壮,最好有登山经验的。钱按日结,每日给三百呢。”
听到这话,许巧星惊奇地与郝乐宁对视两眼。
这不是在盟府门口听学生议论之事吗?
许巧星连忙道:“是去找考生吗?”
“还真是,你怎么知道的?这工作给钱多,大家都在抢,可他们担心有人多撕了榜文又不去,所以必须要当面给,我没办法再要一张。我来问问你们的意思。哦对了,你们来看看,这是几点啊?”
“卯时正刻。”郝乐宁低头念着,“上午六点。”
“——在卯时正刻去北门乘车,嘿!还包饭包接送。”司机挑眉,“搜山这工作累,我去吧。所有人赚到的钱放在一起用。”
“钱多,但可能会有危险。你或许不知道这件事。”许巧星把今日所闻简单讲述了一遍,又道,“不知道山上有什么凶狠野兽,或者有深不见底的悬崖山沟。学府的人找了两日都没找到考生,所以要多招募些人,一片林子一片林子仔细搜过去。”
司机笑了一下:“既然人多,那猛兽肯定吓得不敢出来。大白天的,我跟着别人,走路小心点就好。这些钱挺多的,还是得去。”
郝乐宁问:“只有三份工作吗?”
“是。剩下的那人去查资料吧。”
“我去吧。”郝乐宁思索道,“我念书时要经常阅读古书,看竖列的排版已经习惯了。我查资料速度会比你们快一些。”
许巧星想到,陈哥说想要长久留下来,那份稳定工作应该留给他更好,便道:“那我去餐馆端盘子。”
郝乐宁问她:“现在高中生压力大,时间紧张,还没成年,很少会有人去外面打工吧。你知道明天要怎么做吗?”
许巧星点头:“我其实寒暑假会出去赚点钱。去过快递店,还去过烧烤店,不是什么都不会的。”
甚至她第一次打工是在初中。
她在初中时,个头噌噌往上涨,到了一米七多,可惜高中后就没再变高。她会在高中寒暑假出去打零工,有的店老板看她虽不爱说话,但做事稳妥的,便愿意招这个短期工。
许巧星很早就动过打工的念头。
开销基本上靠奶奶去种菜卖菜。
许巧星不忍心看奶奶一大把年纪这般劳累。可何婉慈这个老太太总说自己闲不下来,一闲下来就腰酸背痛,还不如去种地赚钱。
许巧星提过先取出她双亲留下来的钱,以充家用。
可奶奶却勃然大怒。她说那笔钱不许动,她又不是躺在床上起不来,若衣食住行要用上那笔钱,老脸还往哪里搁?
许巧星被凶得一愣,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动。
奶奶见状,语气软和下来:“你个傻姑娘诶——那钱真不能动。你不要瞧不起你奶奶年纪大了,又没读过书,我卖菜能赚到钱的。以后,你要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那钱,咱们先不要去动它,听话。”
“以后是以后。以后我念完大学,能自己挣钱了。”
“傻姑娘,你不可能一辈子跟我个老太婆一起住在老破小里面吧?现在可不比以前,以前进了好单位,单位会发房子。你只能自己买咯。”
“住在这里怎么了?我就喜欢住在这里!还有,如果要买房子,我自己会挣钱的!”
奶奶干燥温热的手拍了拍许巧星:“你诶你诶……全靠自己买房多难。还有,你是个学生,心思给我放在课本上,别天天想钱不钱的。奶奶身子骨强壮,短不了你吃穿。你再提,我可要骂你了。”说罢,便推着许巧星去背书。
许巧星不再提此事。
那时候,许巧星升了初三,学校没来得及把给上一届的红色横幅撤下,新初三就要开始补课了。班主任开班会的时候说,放学后自愿留堂讲课一小时,不收钱。
许巧星跟奶奶说了后,自己却没报名,偷偷跑到校外新开的小超市帮老板整理货架,等时间快到了就回家。
那老板见她个子有一米七,以为是高中部的,或是上完初中就没念书的人。偏僻小地方对雇佣未成年人管得不严,给他们付的钱可比再雇一个成年人少多了。他心想只忙这一段时间,短期工未必有成年人来,就答应了她。
老板还叫许巧星多带着朋友来买零食,比校内的便宜。
许巧星在那里打了一周的工。
那日,其余老师在上课,或在办公室改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