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首长,请留步。”
蒋厚生从侧面廊道走了过来,脸上挂着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特意等到散场,一直没离开,此时自然也不会就这么把人放走。
等他靠近,慈甫阁挥手退下身侧的警卫,任由人亲自走到了他面前来。
“蒋行长还有什么事?”
“我查过了,我家青阳是被姚家那小子给哄骗了出去。姚白英他不是个科长嘛……”
“你想让我下他的职位?”
慈甫阁挑了挑眉,姚白英挺会做事的,如今也算是他的亲信。
知道他舍不得,蒋厚生后退一步。
“小施惩戒,以儆效尤。”
这么说也算是互相给了台阶,至于究竟是多大的惩戒,还不是由慈甫阁说了算。
“我还有一件事情,想和慈首长商量商量,咱们这边说——”
蒋厚生开道,把人引去了另一侧。
“蒋家这么多年来,确实树大招风。”
蒋厚生靠坐在椅子里,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谈事,各自的亲卫都守在门外,以防有人偷听。
听他这么说,慈甫阁还有什么不懂得。他老早就让人去拉蒋家入伙,可这老头子,堪比老油条里的活泥鳅,怎么都抓不住。
“如今形势紧张,无人能独善其身,蒋行长能早一点想清楚,也就没有这么多事儿了。”
“哼。”蒋厚生轻哼了一声,意味不明。
“我们蒋家对Z区那自然是绝无二心!”
慈甫阁放下茶杯,杯沿翻卷的茶叶被他用盖碗刮了下去。“忠不忠心,不是靠说的,是靠做的。”
“那必然是。”蒋厚生点了点头,很是宽厚的模样,看起来老实巴交的。
一个老实巴交的生意人。
“这不就花点钱,保个平安嘛。”他伸手操进衣袖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羊皮纸。
从桌角的这头,推到了另一头。
慈甫阁轻挑起一侧眉峰,“蒋行长这是什么意思?”
“小小心意,略表寸心,还望慈首长笑纳。”
见他这副做派,慈甫阁必然是受用的,他拿起那张纸,沿着折痕不急不缓地打开,只轻瞥了一眼就合上了。
“嘶——”
“慈首长,拜托了。”
慈甫阁目光复杂地望向他,有什么比半个蒋家家产更让人震撼的呢,他知道蒋家油水多,富可敌国,可最令他没想到的是,蒋厚生会这么大方。
那些有点家底的,谁不是把自己悟得紧紧,生怕被别人抢去了一丝一毫。反观他,就这么轻飘飘地丢了出来,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姚白英停职察看。”
偌大的公寓里,空荡荡的,一件家具都没有了,穿过大敞开的门框,还能看见一个倒在地上的身影。
蒋家带人闯进来后,就看见地上那人骂骂咧咧地爬了起来。
“狗日的——姚知乐,敢阴你三哥!”韩弄溪捂着后脑勺坐了起来,他没有回头都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昨晚他送姚知乐回家,被他吐了一身不说,还被偷了车钥匙。一醒来,就晕倒在这空荡荡的房里了。
也不知道那个要死的跑哪儿去了,独留下他跟蒋家人大眼瞪小眼的。
“看、看什么?我又不是你们要找的人!”韩弄溪年纪不小了,心性却被他娘养得很纯洁,知道姚知乐得罪蒋家人了,还跟他玩儿呢。
一个字就是傻。
“姚家那小子呢?!”
韩弄溪被冲上来的人抓住衣领,下半身腾空而起,他赶紧站起身来,拍打那只手。
“松手、松手!”两条腿止不住地在地上扑腾,“有没有礼貌啊!私闯民宅啦!蒋家要杀人了!”
谢相旬从门外进来,就听见韩家这位金宝小爷扯着嗓子吆喝,一点面子不要。怪不得,姚知乐留他殿后呢。
见到他,韩弄溪眼睛一亮,跟家犬见着主人了似的,表情张扬,底气十足地喊了一声。
“谢大哥!”
“姚知乐呢,不是让你看着他吗。”
“那狗日的,打晕我跑了,肯定是察觉到不对劲了,他那狗鼻子可灵!”
谢相旬在公寓里转悠了一圈,不知道姚知乐是什么时候做的准备,看上去玩的没心没肺的,关键时刻,转手就买了物件跑路了。
溜得比兔子还快!
姚父停职,他还能跑去哪儿呢。
“咦——这儿这么热闹啊。”门口响起清脆的声音,合着一两声鸟啼,平缓又清晰地飘了进来。
听见那鸟声,大家就知道是谁来了。还能是谁,不就慈家那个游手好闲的二少爷嘛,整日里提着一个鸟笼四处游荡,哪儿有好戏就往哪儿凑的主儿。
生怕事儿不大。
“慈二少来做什么?”谢相旬转身,语气并不热切,毕竟首长是他哥,又不是他这么个闲人。
慈逸摆了摆手,举起提在右手上的鸟笼子,很普通的铁笼子,里面装着两只麻雀,圆鼓鼓的身子四处翻腾,谢相旬毫不怀疑,是这位爷上哪儿抓的两只。
“凑个热闹,你们这阵仗弄这么大,万一见血了怎么办,我可得帮我哥看着点,免得出了乱子来。”
得了,这位爷还是个活脱脱的大善人,大慈悲,凡有争端必出面调和。
你说这有他什么事呢!
谢相旬脑子一转,想到什么,开口颇有些无力。“姚知乐是不是跑你那儿去了。”
他的语气几乎是肯定,不容置疑的。不然,他怎么就来的这么巧了呢。
“不然呢,看你们把人吓得。”
慈逸放下手去,一身裁剪得体的长衫,脚下踩着一双厚底布鞋,他伸手托了托镶着金边的眼框,看过来的眸光在镜片的折射下变得破碎不明。
“乖孩子,这儿没你的事情,去码头接你的兄弟去吧。”
谢相旬难得黑了脸,出门的时候,还顺手把看戏的韩弄溪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