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驰心头一颤,指尖蜷缩了起来,他让人把许从知从电椅上挪了下来。
他浑身被血迹浸透,牵扯到伤口的时候,难耐地痛呼从嘴里溢出。
“慢点。”
守在床边,一步都不敢离开。纪牧看着医生给许从知清理着伤口,掀开衣服后,肩头上的伤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
他再晚来一步,许从知的胳膊都可能会废掉!心里无端升起一股怒火,许从知毕竟曾是上校身边的人,他们怎么能下这样的重手。
等许从知出来,这件事,他一定会上报。
“许从知——醒醒——许从知——”
耳边是破碎的呼唤声,许从知的眼珠在眼皮下滚动了一下,涣散的视线从半睁开的眼睫下溢了出来,看得人心里一紧。
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可他已经习惯了。伸手时,才发现手铐已经被解开了,他摸了摸床沿,想要坐起来。
搭在床边的一双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扶着他的肩膀,将身下的枕头立了起来,让他靠在了床头。
是谁……
许从知转过头去,飘渺无实质的视线在那张脸上聚焦,他头胀得厉害,破碎的记忆拼命地想一点一点地重新拼凑了起来,却像是被什么阻挡,彻底断了联系。
牧弛看着他空洞的眼神,抬手在他眼前扫了扫,许从知没什么反应。
他开口,“你是谁?”
牧弛大脑轰的一声塌了,许从知失明了……
“你、看不见我吗?”
听到声音,许从知恍惚了一下,要不是身上传来的痛感,他都要以为自己是出现幻觉,听错了。
牧弛怎么会在这里呢?
“灯都没有,我哪儿看得见你。”
冷淡的白炽灯下,牧弛的表情也一片惨淡。
“怎么了?”察觉到他的反常,许从知还以为他怎么了,伸手摸了过去。
牧弛开口,语气不似平常那般冷静,“许从知,你告诉他们吧。”
许从知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皱了皱眉。
“那个女人……就是尚红锦,对吗?”
许从知的脸色明显变了一瞬,牧弛看在眼里,也只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难得带上一丝责备。“不要再维护她了,她只是在利用你!”
虽然知道藏不了太久,可许从知还是想知道,事情已经发展到什么程度了。“这件事,你都跟谁说了。”
“没有,是陈小姐告诉我的。”
陈小姐?陈白薇。许从知有印象,如果是她发现的话,那就还在计划之中。“她都说了什么?”
“她说,爱情让人……”牧弛顿了顿,觉得这句话在这样的情况下,突然有些不合时宜了起来。
毕竟许从知现在是真的盲目了,物理意义上的。
“她相信你不是叛徒。”
听见他后面的话,许从知笑了起来,只伤口扯得实在疼,笑容有些苍白,“我不是叛徒,那又是什么?”
牧驰听不得他自暴自弃的话,他脸绷得紧紧的,开口一字一句道。“你不是,你若是了,就不会坚持到现在了。”
这话说的,许从知都听不懂,究竟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上校也还记着你,等这一关过了……你就回来吧。”
他顿了顿,看到对方看过来的脸上,挂着莫名的笑意,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低下头去,躲开对方的视线。
牧驰心里乱得很,从看到奄奄一息的许从知开始,他心就偏了。
当初他可是并不期待和许从知一起共事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对他的态度渐渐转变了。
短短几天时间里,许从知承受了两次电刑,精神着实有些撑不住了。他阖了阖眼,看上去困极了。
“你好好休息吧,许教授一直在替你争取,上面的审判快下来了,他们不会再乱用刑了。”
许从知闭眼缓了缓,他感觉自己的双目受到了压迫,难受的厉害。其实他能感觉到异样,猜到自己视觉可能短暂受损了。
不过没关系。
“你觉得,我能抗到审判那天吗?”他开口,语气有些无力。
牧驰没说话,扶着他躺下后,又替他敛了敛被子。
临走前,他扶着门板,回头看了一眼,小声开口道,“我也相信你……”
房间里寂静无声,再没有回应。
——
审讯那天很快就到来了,和牧驰说的一样,特务处的没再对他动用私刑,躲了他两天的路青颖也终于肯出现了。
他开口第一句就是,“许从知,就因为你,我在上校那儿的印象都不好了!”
后来,许从知才知道,那天牧驰回去就跟徐冬胤说了特务处的暴行,上校下了令,他们要是再乱动政务所的人,这半年的奖金就别想要了。
这样的举动,无异于是告诉别人,政务所还护着许从知,乱来的人都得掂量掂量动不动得起。
审讯室里,坐着五个人。
许从知好吃好喝地养了两天,眼睛也恢复了过来。他坐在几人对面,准备接受盘问。
这个环节应该出现在最开始,可惜接手这件事的是特务处,没玩够,他们是不会正儿八经开始工作的。
落座后,扫过对面神情各异的几人,许从知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他一反常态地,把所有事都揽在了自己身上。“都是我做的,不用再审了。”
牧驰眉头紧紧皱起,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关陆英扫过来的一眼打断。
让他旁审已经是破例了,他再指手画脚,也别怪特务处没有脾气。
牧驰还不是担心他们还会动用私刑逼供,毕竟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他收回视线,重新落在了许从知身上。
不要乱来……
许从知不管他们什么反应,徐徐道来,“是我利用职务之便,把宴会地址给了她。我还在顾太太的包里放了监听器。听到转移嫌疑人后。我还……
透露了情报,让人营救。特务的行踪也是我故意透露给全队长的,目的就是转移视线,让人去破坏看守所。”
众人哗然,到现在他们都不清楚许从知在这场事故中,究竟起了什么作用,他究竟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