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三日,七夕当天。
在客栈里歇的时日久了,七夕来的就快。
街上热闹的像过年,人头攒动络绎不绝,挨家挨户都挂起红灯笼,摆上几盆花。
活像每家每户都要办喜事似得。
殷毓背上和脚上的伤好的七七八八,反正带着东风满客栈乱窜没一点儿事。
这些日子或许过得舒心,“固魂针”也并未发作。
甄剑抱剑坐在门口,目光落在街对面酒楼挂的红灯笼上。
殷毓百无聊赖玩着手中的杯子,目光在甄剑背上停留片刻,才移至对方一直盯着的红灯笼上。
甄剑这几天不知为何,莫名变得安静了许多。
明显之处在于——不跟殷毓吵架了。
殷毓一贯不喜欢解释,但看着甄剑那个闷闷的背影,还是叹气一声,兴致缺缺的给土包子解释:
“因为前朝公主和振国将军的传说故事,他们这儿的七夕要比新年更加热闹,所以家家户户才都挂红灯笼摆鲜花。寓意来年红红火火,春意常在。”
“啊。”抱剑的男人连影子都没动,却回应道:“这样啊。”
殷毓翻个白眼,趴到桌子上,也不再搭理甄剑。
两人一前一后,默契的不再开口,一同看着客栈外攒动的人头。
三人之所以一大早就起身,然后坐在客栈门口当门神的原因,是在出门时,甄剑忽然抱剑坐到客栈门口不出声开始。
殷毓和东风愣住,四目相对不明所以。
直到现在。
真把不说话就是高手当真啦?
殷毓忍不住腹诽。
还好东风被他打发去买甜水儿,不然又渴又无聊,这哪是人过的日子。
“我们真的不出去吗。”最终还是殷毓憋不住,趴在胳膊上问道:“我快闷死了,不是说好了要让东风高兴吗。”
“……想去也可以,”殷毓的话似乎终于戳到了高手的心,沉默的高手默默抱剑回身,拧眉有些许迟疑道:“就是你要紧紧跟在我身边。他们这儿的人多的有点……超乎我的想象。”
“真的?!”殷毓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没差点掉下凳子,不可置信印证问道:“真的能出去玩?”
“可以,我看了看,虽然生面孔很多,但是会武功的却很少。”甄剑说。
殷毓只愣了一秒——
噢,他这是在为我的安全做准备呢。
他还以为这小子突然犯病开始装高手呢。
嘿嘿,骂错了。
思绪不过转瞬,殷毓脑子里只剩下出去玩耍的心思,早已将末尾的一丝悸动抛诸脑后:
“那我们等东风回来就出去!”
“好。”
这一天,殷毓比东风还要兴奋,他对街上上所有玩意儿都感到新奇,对什么都好奇。
说着是给东风解闷,倒不如说是来给他自己解闷儿。
甄剑偏头看着在人潮拥挤的面具小铺前挤来挤去的大少爷无奈笑笑。
而东风看着殷毓兴奋的模样,也没忍住嘿嘿笑出声来。
自从夫人让他跟着少爷逃命以来,东风就再也没见过殷毓像现在这般轻松快活的样子。
尤其是最近西风他们回府,只剩下他一人守着少爷。
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下,东风知道自己做不到让殷毓真的轻松快活。
所以他是打心眼里的感激甄剑。
一想起这些琐事,东风脸上的笑意和眼里的光便骤然开始褪去。
甄剑自然察觉的到身旁人的情绪,他用余光瞥向东风,看到青年眼里一闪而过的纠结与痛苦。
这小子,不知道自己脸上藏不住事儿吗。
虽然不知道他在纠结什么,但是明显能够看出来是一件不太好的事。
甄剑并非白痴,他收回视线后又落在刚挤到前排的殷毓身上。
这祖宗精的像猴子,不可能连他都察觉到的事,自己察觉不到。
估计又在扮猪吃老虎。
甄剑心里叹气,只要不涉及他的安保任务,随便他们乱搞什么。
大少爷锦衣华服,顶着那张缺什么都不可能缺钱的脸,在一群普通百姓里面上演抢夺面具讨价还价的大战。
大少爷根本不顾自己背上的伤,抢到一个面具便是一跳,扬高手臂,回头去找甄剑和东风,笑的脸上能开朵花,将手里面具径直扔向甄剑:
“快接住——我再抢两个就回来!”
抢不到三个誓不罢休。
甄剑高声叮嘱他:“注意点你的伤,再撕裂就要留疤了。”
大少爷霸气回应:“那又如何,那是少爷我人生的高光!”
甄剑抱剑“啧”了一声。
“你不去看看吗?”甄剑好笑的收回视线,还是没忍住多管闲事,偏头看向东风:“你家少爷说你最喜欢热闹,若是过节,肯定会很高兴。”
“但我看你,好像不是很高兴。”
东风唇边的笑意还没落下,便听到耳边甄剑的一番问话。
他心尖猛然一颤,下意识又扬起一个勉强却灿烂的笑容:“甄哥你在胡说什么呢,我高兴啊,哪不高兴。今天又热闹又高兴。”
甄剑不置可否,神情微妙,眼神流转间又落到在前方的殷毓身上。
他虽应承了殷毓保护他,却也不想惹麻烦上身,终是没再接话。
而东风也意外能够察觉到他的心思,眼里闪过一起难受,却只是偏过脑袋抿了唇,也不再出声。
两人之间只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却默契的把对方隔离到自身之外。
前方的殷毓忙着抢面具,哪来得及观察身后那两人之间的诡异氛围,只是又抢了两个,骂骂咧咧叽叽歪歪的从人堆里挤出来。
他伸手朝那两人挥挥手里的面具,喊道:“你们俩快过来来,这儿的面具做的很是精巧,东风你肯定喜欢——”
甄剑叹了口气,脚步定在原地,脑袋里两个小人在打架:
黑色小人的直觉待会儿肯定会被殷毓强迫带上面具,正跳脚不满,死活不愿意过去;白色小人就只说了一句话,让黑色小人像霜打的茄子,彻底焉了。
白色小人义正言辞,抬头挺胸,伸手一指殷毓,铿锵有力道:“你看他那张脸,你舍得扫他的兴?”
殷毓笑的实在灿烂,一手拿着一个花里胡哨的面具,像个小孩抢了两个糖似的,双眼闪闪发亮边晃边跳:
“看我看我,抢了三个最好看的!”
甄剑沉默两秒,认命的跟着东风挪过去。
他还真有点不大想扫这个人的兴。
“有什么好看的,净是些小孩子的玩意儿。”甄剑口嫌体正,从怀里掏出刚刚殷毓扔给他的面具,低头端详。
锦州做的面具确实精巧好看,银色的半边面具上雕刻着精巧的花纹,看不出来是什么花,但是繁复而妖艳。
甄剑正在努力端详,想从自己手里的面具上看出花来,耳边传来殷毓满意的笑声:
“就是这样带,东风,不是你少爷我吹,这面具跟你真的搭,又帅气又可爱。”
“不愧是少爷我选的面具。”
“哪有你这么夸你自己的。”
甄剑闻言笑出声,将目光从自己的面具上收回,把面具反手重新揣回怀里,视线扫向殷毓手里和东风脸上的面具。
殷毓手里的面具确实精致好看,也是银色,奇怪的却不是上半张脸,而是下半张脸。
甄剑一顿,殷毓手中面具上的花纹竟然也同他手里的那张面具一致,繁杂妖艳。
乍一看两人手中的面具像是同一个,只不过将一整个劈开,分成了两个面具似的。
但仔细看,还是能够看出两个面具之间微妙的不同。
甄剑意识到两人面具的相似,刚揣回怀里的面具忽然就在胸口处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