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她们上一次相见,已经过去了近一个世纪。时光在两人身上都刻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张玉言手上还是沾满了族人的鲜血,似乎成了另一个张飞渺或张瑞桐。
而张飞渺被困在云顶天宫那不见天日的百年岁月,似乎在她身上留下了更诡异、更非人的痕迹。她的面容依旧能看出昔日的轮廓,身上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来自青铜门后的阴冷气息。
“你有缺陷吗?”仪式开始的时候张飞渺问,这曾是张瑞桐的执念,集合张家五脉的力量,创造出一个最完美最强大的“张家人”。
张玉言看着自己的血一点点的浸满浮雕上的纹路,虚弱的笑了笑,“强大的灵魂一开始就被夺取了躯壳,能看见未来却看不见眼前,无所不知的代价是浑浑噩噩,强大的肉身会突然虚弱,漫长的寿命也到此为止了。没有什么是完美的。”
渐渐的,张玉言的血流不出来了,但浮雕还没有填满。
“要失败了。”张飞渺道,“如果带点人进来就不会失败。”
张玉言没说话,因为她没有力气反驳了,她感觉到一股冷意,手脚都陷入了冰冷麻木无知无觉中。她这副从数年前就开始苟延残喘的躯体终究到了尽头。
而张飞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青灰色的皮肤下,血管的纹路清晰可见。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衡量,在犹豫——这具被困百年、早已异化的身体里流淌的血,还是不是纯净的张家血脉?还有没有资格作为“执器”的血,去完成这最后的使命?
她叹了口气,道了声“死马当活马医吧”,便利落地抽出腰间的短刀。刀光一闪,毫不犹豫地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暗红色的血液,汩汩涌出,滴落在浮雕凹槽里。
在这片死寂中,只有张飞渺的声音。她对着无法回应、濒临消散的张玉言,说了很多很多话。
说她被困在云顶天宫那不见天日的百年,说那里永恒的黑暗和彻骨的寒冷,说那些青铜铸造的冰冷怪物,说她如何靠回忆过往、看着虚假的恨意来对抗无边的孤寂与侵蚀。
“……我既恨张瑞桐,也恨你……”
“……会想一些无聊的事……”
“……其实我知道张瑞桐多半是死了,想到如果你能改变张家,我竟然也有些开心……”
她说着那些琐碎的、甚至有些颠三倒四的往事。
张飞渺在这生命交接的最后时刻,仿佛要把积攒了一百年的、那些被“执器”身份压抑的属于“人”的碎片,在这最后的时光里,一股脑儿地倾倒出来。
她的血还在流,声音也越来越低,越来越虚弱,但她依旧在说,仿佛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张家怎么样了?”
“我知道,一定是变成了更好的张家。”
后面的话,淹没在了一声沉重的叹息中,也淹没在了跨越百年的时光中。
归墟的仪式,完成了。
——
“这就走了?”吴邪站在院门口,目送黑瞎子远去的背影,想了想喊道:“要不留下来吃顿晚饭?”
黑瞎子头也没回,只是摆了摆手。
“大老远来一趟就为了听个故事?”吴邪摸不着头脑。
胖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吴邪看院子里,“我看八成是来‘从中作梗’。”
吴邪想吐槽胖子这文盲成语用的不对,就看见院子里两个人正在推搡。
貌似是张起灵抢了张玉言的手机,张玉言大喊道:“快还我,否则我要发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