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在等充电器，思成在等我。

我回了宿舍就马上问了泰容和道英，有没有见过winwin哭，他们都说从来没有，我又问了马克和楷灿，也说在宿舍就没见过他掉过眼泪。不经常生气的人，生起气来最恐怖；不轻易掉眼泪的人，哭起来才最是难受的。

如思成这样内敛细致的人，如果躲起来偷偷哭的话，应该是到了情绪崩溃的极点了吧。

之后我又撞见了好几次。一次是他在跟远在新西兰的姐姐发微信，一边发一边擦眼泪。还有一次是他生日那天接到了董妈妈的电话，眼睛里晶莹剔透的全是泪珠，用尽全身的演技和力气隐藏自己声音的颤抖，最后电话挂断的瞬间才终于忍不住蹲在墙边捂脸哭泣。

我不知道该怎样做，只能不停地鼓励他，陪他练习韩语的发音，每天陪他练习到最晚，一起吃便利店的小饭团，最后跟他一人一边耳机走回宿舍。在他撑不下去的时候，给他截图中国粉丝夸他的评论，毫不犹豫地给他一个拥抱，告诉他我会陪他一起坚持下去。

好在，思成在《BOSS》之后的回归进步一次比一次明显，18年开始他的负面评价越来越少，他也在一场又一场巡演里越来越自信，17年的眼泪也成了我们彼此珍藏的秘密。

我不自觉地就盯着正开着车哈哈大笑的那张侧脸。怎么能不心动呢，这样柔软这样美好的人，好像给多少爱都不够。

我们来到了一片没人的浴场，坐着看黑乎乎的大海。我们上一次单独出来看海，好像是2017年在江原道襄阳的时候。不知不觉又过了三年，很多人很多事都变了，幸好不变的是，我们还相爱。

聊着聊着，我提出要完整合练一遍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舞台。

“在这？”

“在这。”

我打开了手机放音乐，手指假装在弹琴，思成本来还不太愿意，但是一听到音乐就下意识从沙滩上蹦起来，投入地跳着他独自编的舞蹈。我唱着唱着就走了神，从他的搭档变成了他的观众。

T恤、牛仔裤、素颜，棕色顺毛，黑色镜框，没有精致的妆发，也没有高级的灯光和满场的粉丝，什么都没有。但当下在沙滩上绽放的董思成，就是无条件要比舞台上的winwin耀眼一万倍。

“思成，你跳舞真的特别特别好看。啊……我这么说好像有点官方，但真的跳得很好。”

“没关系，我知道。”思成眼神飘忽地抿嘴笑，看他那样应该是夸到点上不好意思了。

“东京演唱会算什么初舞台，这才是winseven的初舞台，虽然有点简陋。”

思成朝我走过来坐下，“可惜咯，此分队因seven假弹假唱第二天便宣布解散退圈。”

“你……”

我用沾满沙子的手去揉乱他的头发，他不生气反而笑得格外轻松开心，擦玻璃的招牌笑声回荡在静寂的海滩上空，仿佛把夜晚的温度都提高了两度。

突然，思成搂着我的肩膀，护着头把我放倒，给我吓一大跳。

“怎么了？”

“我们不是开车来来看星星的吗？”

“对噢。”他说完我才意识到来了这里这么长时间了都还没有看过星星。

此时的夜空像一块黑绸布，撒满了明晦不一的宝石，这是言语无法形容的美丽。我们的头躺在沙滩上靠在一起，旁边放着舒缓的钢琴曲，真的很喜欢这种时间放慢的感觉。

“星星真是最公平的风景了，几乎每个人都有欣赏的权利。”思成感慨。

“是啊，星星也是最稳定的参照物，人类就算经过一百年一千年，它们也不会有什么变化，沉默地看着人间大体相似的悲欢离合。”

我看着这片星空，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件事。

“今天是星期几？”

思成举起手机看了一眼。“嗯……星期一。”

我转头去看他，“思成。”

他翻了个身，抵着我的额头，低声回应我。

“如果……我说如果啊，有那么一天，我们无法相见，也无法联系，你到处都找不到我，怎么办？”

“不会的，现代社会那么多工具和平台呢，只要一个人真心想找到另一个人，是绝对有方法找到的，我肯定会找到你的。”

“那要是我消失了呢？我找不到你，你也找不到我呢？”思成没有回答。

我想了一会儿，接着说，“我想好了，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们就在星期一的晚上去看星星。星星不会骗人，我们永远看到的都是同一片星空，你就当它们在告诉你，我虽然在你找不到的地方，但我在想你。”

“这个主意是不是特别好？”

“你怎么不说话？或者不看星星也行，我们约好在星期一跑步？或者你喜欢看电影，我们可以约好这个时候看电影……”

他突然开口。“还是看星星吧。”

“okok，那就说定了，要看星星噢。”

钢琴曲的催眠效果极佳，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忽然把手放在我的头上，一点点抚摸我的刘海和脸颊，我被惊得睁开眼，发现他的眼眶里噙满了泪。

“怎么了？”

“……宁阳，你知道吗，我以前甚至搜过我们在哪里才可以登记结婚。”

听到这句话，我心脏仿佛停了一拍，没想到，思成竟然还想到了这个。“但是，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到。因为我们是董思成和宁阳，但不只是董思成和宁阳。”

他的睫毛一眨，眼珠断了线一样的砸下来，“如果，我们是两个普通人就好了。”

我帮他拭去眼泪，摸摸他的眉毛和眼尾，“如果我们不是练习生，我们没办法相遇，后面的故事都不会发生，我们也不会在一起。这个悖论是一个残酷的现实。”

“所以，”他的眼泪还在继续流，声音都变得更沙哑，“你是不是真的会离开？”

“也许，在完成我的使命之后会。”

“你一定要完成吗？没有退路了吗？”

“是，我根本没给我自己留退路。NCT登顶不仅是我的使命，现在也是我的梦想，是我想送给你们的礼物，我必须要做到。”

他闭了眼，嘴巴抿成一条紧紧的线，摸着我头发的手好似都在微微颤抖。

“宁阳，这是我人生第一个明明知道了结局会很痛苦但依然甘之如饴的选择。”

我向前挪动一小步，抱住他，轻轻地亲了他湿漉漉的眼睛。“没关系的，你那么喜欢看电影，应该比我更清楚，有些电影就算提前知道了结局，也还是会在看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知不知道结局不重要，剧情打动人了最重要。”

“思成，开心点嘛，我们跑这么远可不是为了抱头痛哭啊。哎，我给你唱首歌吧，歌词写得很好，特别适合咱俩。张震岳的《小宇》你听过吗？”

“没有。”

“那你好好听着。”

我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抱着他，在他耳边很轻很轻地唱。

“总有些惊奇的际遇，比方说当我遇见你，你那双温柔剔透的眼睛，出现在我梦里……”

「我的爱就像一片云

在你的天空无处停

多渴望化成阵阵的小雨

滋润你心中的土地

不管未来会怎么样

至少我们现在很开心

不管结局会怎么样

至少想念的人是你

我不会把它当作游戏

因为我真心对你」

“我不管未来会怎么样，但我每天都想见到你，我不管结局会怎么样，我想真的跟你在一起……”

嘴上对着思成说着没关系，其实都没办法安慰到我自己。

那一天真的会来吗？思成，我们还有几个明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