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结束后,呈傅和黎自怡又在B市逗留了两天后才回工作室。到了工作室还没来得及歇一会儿,言咨铄坐在椅子上滑出录音间的门,歪着头喊道:“小傅老师,来试个音。”
“什么角色?”呈傅仰头喝了口水,跟着言咨铄进录音棚。
“这个剧本是无cp的,叫《光影》。”言咨铄一边说一边把试音剧本递给呈傅,但呈傅没有动作,言咨铄有些疑惑地问,“呈傅?怎么了?”
呈傅在听到光影两个字的一瞬间失了神,心脏像是被什么紧紧地攥紧,不肯松懈地乱跳,还有一种酸涩胀痛在胸腔蔓延。
在意识到言咨铄叫自己的时候,呈傅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手有些轻颤地接过试音剧本。
“怎么了?不舒服吗?”言咨铄见呈傅的状态很奇怪,有些担心的问,“是去B市太累了吗?”
“……没。”呈傅有些艰难地开口,嗓音还有些沙哑,但他没有在意这些,只是轻轻地翻开剧本。
在看到那个熟悉到不行的剧情时,呈傅的眼眶微微有点红,鼻尖发酸,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想要夺眶而出。
“你……”呈傅想问言咨铄什么,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不知道该问什么。
“怎么了?”言咨铄不自觉地皱眉,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问,“怎么看着快要哭了?”
呈傅又做了个深呼吸,问言咨铄:“为什么让我来试?”
言咨铄啊了一声,如实回答道:“因为觉得这个人设跟你蛮像的,看完原著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啊。”
呈傅紧紧地攥着剧本,手臂不自觉地发颤,问了一个有点奇怪的问题:“你见过作者吗?”
“哎,你说这个可就巧了。”言咨铄笑着说,“我觉得你应该想不到这么巧的事情。”
呈傅轻轻嗯了一声,等着言咨铄的下文。
“是你高中同学,我记得跟你关系还不错。”
“他叫余尚。”
呈傅深深地呼了口气,轻轻地扬了扬嘴角。
九年了,整整九年,呈傅一直不敢在脑海中提及这个名字,只是像一层灰浮在意识表层的灰尘一样去思念‘那个人’。
他不敢细想,不敢去落实那两个字。生怕思念的声音太过喧闹,打扰表面平静的生活,继而重蹈覆辙,遗憾重来。
呈傅把视线从剧本上移开,隐隐感觉有一阵晕眩,又好像没有。
世界像是假的,不真实。
“怎么了?很不舒服吗?”言咨铄有些着急,拉着呈傅坐到录音棚的椅子上,“要不你先回家休息休息,过几天再来试也不晚……”
“言言。”呈傅打断了言咨铄的话,像是做出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试探性地问,“我可以跟你聊聊吗?”
言咨铄有些意外,点点头应下来。
“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呈傅思索了一下措辞,“暂时只跟你一个人说。”
“好。”言咨铄看着呈傅有些严肃紧张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
或许真的有什么大事吧,言咨铄想。
呈傅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手上不自觉地攥着一张卫生纸。
为什么要跟言咨铄说有关于过去的事情呢?呈傅问自己。
是因为了解他,知道他不会乱说。还是因为面前只有他,而现在自己迫切地想要倾诉呢?
呈傅不明白,也不想再去犹豫。
“你的直觉蛮准的。”呈傅轻轻地、有些勉强地笑笑,“这个文章……就是以我为原型创造的。”
“啊?”言咨铄已经准备好开导员工不让他那么伤心,但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展开方式,有些不确定地问,“《光影》吗?”
呈傅嗯了一声,视线一直盯着手上被自己捏的有些皱巴的卫生纸:“我和余尚,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言咨铄嗯了一声,很认真地听着。
他大概知道一些呈傅小时候的旧事,但从未听他提起过一个竹马。
“我们在一起玩了大概有一年吧,我爸爸和他的爸爸一起出任务,之后他妈妈就带他搬走了。”呈傅从脚边的箱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闷声喝了一口。
“没过多久,我也搬走了。”呈傅轻轻地叹了口气,“跟着我妈到A市住,期间也一直在不停的搬家,转校。”
“我当时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每次转校遇到的同学和老师都不一样,但他们为什么都要一样的对我有偏见。”
呈傅轻笑了一声,一直低着头:“现在有点想明白了,大概觉得我冒冒失失地闯进他们的群体,像个异类吧。”
“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当时太闷了,不爱说话也不爱交朋友。”呈傅有些苦恼,轻轻地抽了抽鼻子,“可是我也不想那样,一开始我还是很喜欢交朋友的。”
“可是交了好多个朋友,但他们都在背后嫌我烦人,甚至还有骂我的,还有造谣的。”
“所以我当时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讨厌我还要跟我交朋友呢?”呈傅又叹了口气,手上开始捏矿泉水瓶,“因为我想不明白,所以我就不交朋友了。”
言咨铄看着呈傅微微发红的眼眶,轻轻地拍着呈傅的后背:“然后呢?”
“然后啊……”呈傅仰起头,思索了一会儿,“其实我一直记不太清那几年发生了什么,感觉我的脑袋一直很混乱,所有事情搅在一起,像是一盆浆糊。”
呈傅突然笑了笑,随后轻轻叹气:“这是个什么比喻……”
不过没管这么多,呈傅继续开口,语气里含着有些酸涩的骄傲:“但是我还是能很清楚的记住余尚,是不是很厉害?”
“再然后就是,林叔叔出现了。”
“他负责我的转学事宜,还跟我说一中那边有个课题,需要我配合一下。”
“当时我真的有点太难受了,觉得我之前那个学校太压抑了,恨不得马上跑走,然后就答应了林叔叔。”
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事,呈傅有点轻松地说:“然后啊,我就到了一中,遇到了余尚。”
“那天是我长大后第一次跟他再见面,感觉他变化好大。”呈傅浅浅地笑着,“但是我不敢认,一方面是怕他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余尚,另一方面又怕他是,然后我当时太糟糕了,怕他失望。”
“之后,他说喜欢我。”呈傅又喝了口水,沉默了一会儿。
言咨铄看着呈傅没继续说下去,大概明白了一点,试探问道:“之后……你们在一起了?”
“嗯,他对我很重要,非常重要。”呈傅回答,似乎是觉得这句话的份量太轻了,末了又补了一句,“没他我可能都撑不下来。”
“然后我就一直在一中了嘛,当时是我觉得最开心的一段时光,那里真的很不一样。”
“同学老师都很好,前段时间我还回去看了池老师。”呈傅笑笑,没再接着往下说,只是有些麻木空洞地盯着前方。
“我能问吗?”言咨铄问,“你不愿意我就不问了。”
“问吧,我大概能猜到你想问什么。”呈傅笑着看向言咨铄。
“那你……怎么去芜市了?”言咨铄问。
“两个原因吧,一个原因是我爸和我爷爷出事了,另一个原因……”呈傅卡壳,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加重,捏的矿泉水瓶发出声音。
大概过了一分钟,呈傅重新开口:“余尚妈妈找到我,说让我跟余尚分开。”
言咨铄似乎预料到了他们分开的发展,但没预料到是这样,有些惊讶地开口:“她妈妈……威胁你了?”
呈傅摇摇头,接着说:“也怪我,我当时因为家里的事情脑子乱的很,实在是没有太多的力气去跟他妈妈解释争论。”
“我当时就害怕,害怕我跟余尚这么下去会累,不论是我累还是余尚累。”
“所以我当时为了避免之后他再跟他妈妈吵架,或者说为了避免我们都太累了,我跟他说了分开。”
呈傅轻笑,放过了那瓶矿泉水:“现在想想真的很不明智,我当时应该先跟余尚串通好的,不然也不会九年不联系了。”
言咨铄听到这里,问了一个问题:“你还喜欢他吗?”
呈傅微微一怔,幅度很轻地点点头:“怎么会不喜欢。”
言咨铄轻轻笑着,在脑海中串起来了上次跟余尚见面的场景,随后开口:“那你更要试试这个角色了,不是吗?”
呈傅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
“你知道他为什么只跟我们签版权吗?”言咨铄开口,“之前可是有很多个工作室找他,包括咱们隔壁。”
呈傅闻言,微微抬起头看向言咨铄,眼里闪烁着一瞬意料之外的光芒。
“而且,他很早就关注我们工作室了,还是金粉。”言咨铄说,“好奇怪呀,但凡有你的内容他都点赞呢。”
呈傅深吸一口气,再次捏紧了矿泉水瓶。
瓶身被捏的变形,发出吱嘎的声响。
“呈傅,你不为别的,为你自己也要试试这个角色。”言咨铄很认真地说,“如果你真的很喜欢他,我可以帮你。”
呈傅望向言咨铄,很轻地笑了笑:“你是不是早就看出点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