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自恕耳尖,朝他做了个鬼脸,心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存的什么龌龊心思!”
冷灵也颇为赞成段玹那句点评,与师弟接触越久,越觉得他又顽皮又幼稚,微微一笑,道:“好了。言归正传。段公子,请回答我几个问题。”
段玹道:“冷姑娘请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两人并肩行走时,冷灵没有问玉佩,也没有问他腰间红穗,而是问了另一件事:“盲哑村丢失的那只灵犬与你有关?”
段玹侧眸看她,似是回想:“灵犬?冷姑娘指的是听风?”
“不错,”冷灵道:“看来段公子知晓了。”
段玹直言:“我确实见过听风。但丢失一事,与我无关。”
冷灵道:“既然见过,还请段公子说说听风是何样子?”
段玹笑道:“冷姑娘是在试探我有没有说谎?”
冷灵不动声色,心想我是套你话,而非试探。
见她不吭声,好生严肃,段玹轻咳一声,道:“听风,虽是一条野犬,却形似野猫,头部有白纹。甚有灵性,但也甚是凶残。”
冷灵:“喔?如何凶残?”盲老丈说听风性情温顺,只在大型野兽进犯村子时才露出凶残一貌,怎的段玹上来就定了它凶残?
段玹道:“想来盲哑村的人也同姑娘说了,段家派出去的几名侍卫被它咬了之后,全都死了。”
冷灵道:“不是那几位咎由自取?”
段玹一怔,道:“冷姑娘乃玄门正宗弟子,百姓被妖魔残害,姑娘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冷灵挑了挑眉:“我说错了?”
段玹:“错了。是听风伤人在前,我派人抓它在后。只是我低估了一条野犬的厉害,反倒叫它伤了更多人。”说到这里,他明白过来,道:“定是盲哑村的人没将实情告知于你。”
冷灵:“你的意思是,你是在得知听风伤了无辜百姓后才派人去抓它?而不是听闻它是灵犬,想占为己有?”
“自然。”段玹笑道:“从小到大,我所见之物,灵兽法器,数不胜数,又怎会强抢一只野犬?况且,不瞒冷姑娘,我若是真的喜欢什么,向来都是放在心上尊重,绝不做强迫之事。不然,又怎谈得上喜欢?”
他说这话时,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她。
冷灵被他盯得有些招架不住,微微侧眸,心想段玹和盲老丈定然有一人说谎了。沉吟片刻,将盲老丈请他们帮忙一事细细说来。
段玹起初还笑意吟吟,听到后面,嗤了一声,讽道:“那我来得可真是时候,否则这口黑锅又得我背了。”
冷灵:“又?”
段玹:“是啊,又。来之前我便听说了,如今玄门百家都在传我辜负了哀命村的齐青姑娘,还害死她腹中胎儿。她化为怨鬼,为祸人间。当真传得有鼻子有眼。”
“难道不是?”冷灵歪头看他。
段玹道:“不全是。”
冷灵:“……”
段玹解释道:“我与青儿姑娘确实有过一段情意,这点我不否认。可她腹中胎儿与我无关,我与她不曾有过……咳,那种之事。当然,我知道我说了恐怕也无人相信,但还是想对冷姑娘言明。”
冷灵:“……”
行啊,他果然惧我。
裴自恕:“!?”
可恶,他当真相中我师姐了!
段玹微笑续道:“被裴公子拿走的那块玉佩也非我赠。我身上玉佩虽多,但因家母曾经当着玄门百家说过的那句话,所以从不轻易赠人玉佩。那块墨龙玉佩意义更是不同,我怎可能赠给青儿。”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当真又多情、又负心。
冷灵眉心微凝,道:“那玉佩为何会出现在井里?”此话一出,她即刻意识到这是变相承认玉佩在他们这边了。
果然就见段玹眼眸闪现一抹得意。像是料到她会懊恼,他先一句解释:“这就是奇怪所在。我想,定是有人存心为难我。若是冷姑娘能帮忙查询,再好不过了。”
冷灵:“?”
我为什么要帮你。
裴自恕听段玹提及玉佩,摸了摸胸怀。
还在。
松了口气。
他也知道那玉佩是段玹之物,可眼下不是还给他的时候。倘若听风一事与段玹无关,到时师姐让还,那便还。
三人各怀心思,没一会儿到了盲哑村。村口也立了一块【稷山·段】的石碑,不同于哀命村,这块石碑并非藏于荒草里,而是倒着斜插在土里。显然是有人挖出来之后,又重重一砸。
冷灵看向段玹,温和地提醒了一句:“黑锅暂时别背了,先扣在脑袋上吧,免得进村里挨一顿打。”
“……”段玹被她逗笑,道:“冷姑娘好提议。不过我想有冷姑娘在,我也不会挨打,对吧?”
冷灵:“?”
怪了。你又不是我师弟,我做什么护着你?
还未等她说话,头顶忽然传来一阵怪声凄叫。冷灵循声看去,见一群乌鸦盘旋上空,个个嘴巴上衔着一块腐肉。
冷灵使了个御禽术,一只小乌鸦轻落到她曲起的指关节上。
裴自恕探头来看,冷灵睨了他一眼,裴自恕弱弱地又缩了回去,冷灵当即心软,道:“想看就看吧。”
裴自恕喜得又探了过来。须臾,他道:“是人肉!”
同时落音的还有段玹。
冷灵各看了他俩一眼,淡淡道:“都答对。”
难怪她方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村子里妖气过重,加之人肉的血腥腐臭味,两相冲撞,她一时未分辨出来。手轻轻一抬,放走乌鸦,道:“走,进村!”
裴自恕自然听师姐话,段玹竟也毫无异议,让走便走。三人又行进数十步,忽地袭来阵阵浓雾。
冷灵一把将裴自恕拽到身边,执住他手腕,沉声:“当心。”
这一动作尽数落在段玹眼里,他微微垂眸,神色阴沉,道:“冷姑娘,方才我忘了跟你说一件事。”
冷灵看他:“何事?”
段玹道:“听风非灵犬,而是妖。”
这点早在冷灵的猜想之中,可段玹的语气却是十分笃定,为何?这时,浓雾微散,渐渐现出村户。
只是——
更奇怪了!
只见泥路两旁,多是空屋,结了厚厚的蛛网,门窗豁着大大小小的洞,毫无活人气息。裴自恕心里愈发不安,低声:“师姐,我们不会来晚了吧?”
他话音刚落,就见前方雾障里一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脸上罩着一层巨大的恐惧,打着手势,像是在说“不要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