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训咬牙切齿,攥紧双手,默默闭上眼,彻底不敢轻举妄动。
陈虞压根不敢乱动,直咽着唾液,小心翼翼地瞄着架在脖子的刀,不解地望着顾宴生,随即狠狠盯着扶窈。
扶窈瞧着倒地痛苦捂住下身的小厮,长呼一口气,歪着脑袋,挑了挑眉,神气地舔着上齿虎牙,幸好她反应快。
她往身后一看,顾宴生正往她这头走来,她瞪着走来的顾宴生,低头瞅着自己的衣裳,已经沾了污渍,这可是上好的云锦,现在脏死了。
她打扮得如此好看,却平白无故地遭人绑架,腿上还划了一道口子,疼得要命,也不知会不会留疤,又得花多少心思去养着。醒来睡在脏兮兮的柴房也就算了,毕竟被人绑架的待遇差正常,可遭莫名其妙的女子蹬鼻子上眼,这气她何曾受过?
渐渐地,眼睛布满了水汽,她心头的委屈,在看见靠近她的顾宴生时,再也藏不住了。
敬爱的父皇还遭人污蔑,父皇又因要和钱治严修复关系,到现在都不知晓她被掳一事,还不能来救她!
她活了十八年,都是遭人在手心上呵护着,谁都顺着她性子来,半分委屈都不曾受过。如此想着,她眼眶里含的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串子,一颗一颗不停地往外蹦。
顾宴生还未走近,一直静凝着垂头的扶窈,她脑袋肩膀隔半响向上耸一下,其余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他知道,扶窈在哭,很克制地在哭。
他全身像遭银针刺了一下,抿紧了唇,扶窈不喜在陌生人面前哭,她好强、爱面子,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小孩。
顾宴生不由自主地加快步子,快走几步后,喘息声便变重,一呼一吸都很沉重,他走不得快,病恹恹的身子在枯竭的边缘,每一步都费力得要命。
此刻他脸侧已渗出薄汗,凌乱的发丝沾了汗滴,恹恹地覆在脸颊,许是费力的呼吸,极俊的面容没了方才的病态白,有丝潮红,可丹凤眸子里盈满坚韧,与那羸弱的身姿与皮相截然不同。
扶窈垂着脑袋,瞧见那双熟悉的鞋履,立即仰起头,她哭得梨花带雨,鼻尖都泛着红,她委屈巴巴地冲顾宴生道:“你为何才来。”
顾宴生听着扶窈孩子气般的话,丝毫不恼,安抚地揉了揉扶窈的头,咬着耳朵说了句“来晚了”,声音有些沙哑。
他伸手想揽过扶窈的腰肢,可扶窈赌气一扭躲开他的手,让他落了空。
扶窈骨架子小,腰更甚,他一手便能握着,他虽落了空,可那软软的触感在他指尖停留,他眸色一暗,拇指腹不停摩挲着食指尖。
扶窈吸着鼻子,盈盈泪水在眼眶里成了一潭,她眸子本就是勾人的桃花眼,此刻眼尾下垂着,红着鼻尖,瞪着顾宴生,像极红了眼的兔子。脸颊也红扑扑,右脸侧的红痣成了红晕一团,瞧着委屈,却在无意撩人。
她心头带气,胡乱地扫开顾宴生想要抱她入怀的动作,左扭一下、右顶一下想要绕开顾宴生,可顾宴生两只手在她身上箍得紧紧的,她半点都绕不开,就在他两手之间乱打转。
她气极了,咬着牙用脑门直撞着近在咫尺的脸。
可扶窈愈这样,顾宴生的喘息声便愈大,她有些心疼,顾宴生身子差,她知道的。试探着,扶窈微微抬头,对上了顾宴生,他的脸白的吓人,甚至有些难受地皱着眉,可还在无声地看着她闹。
顾宴生见扶窈停了动作,舒展蹙起的眉,浅浅勾唇,用唇轻轻地磨扶窈右脸的红痣,低声道:“消气了?”
他压抑着起伏过大的喘息声,割掉扶窈手上的麻绳,见清手腕的红印,眸光暗了些。
扶窈小声嘟囔着,她才不是心疼这病秧子,避开顾宴生疑惑的视线,不再挣脱顾宴生的怀抱,下意识地埋头在顾宴生胸前蹭了蹭,她时不时吸着鼻子,抱紧顾宴生,“本宫要离开这儿。”
她才不想让这群人见她哭的模样。
顾宴生自然听清了,低沉笑了几声,还是这傲娇的性子。
他一手抱起扶窈,扶窈用双腿盘着他的腰,埋在他的肩上,不肯抬头,他瞥了眼外头的风雪,给扶窈戴上了披风帽,捻得严严实实后,目光转到陈训身上时,变得冷淡,“陈公子,我们先走了。”
语毕,轻轻点头,便离开。
陈虞看到这一幕幕,惊得她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直直摇头,她与顾宴生有交集,那时他还未曾位居权臣。
在一次宴会上,那顾宴生皮囊吸引了她,举手投足谦逊有礼,如一方温玉,如沐春风的笑意沁人心脾,可接触交谈后,便是无可避免的距离感,这距离感如壁垒,将顾宴生与人间两隔。
方才这种距离感依旧很强,从顾宴生进来后便一直存在,他变了许多,原来是谦逊温柔,如今浑身温雅矜贵,即便病态缠身,却不可一世,这便是如今的顾宴生。
可在见扶窈的那一刻起,满目的温和,化成了一滩春水般的宠溺,让她好不羡慕。
她狠盯着扶窈的身影,愤恨一句,“哥!”
陈训心头亦是不满,可在绝对权势前,他也无可奈何,此次上荀都,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那数十名死士还在顾宴生手里,他低吼回去,“你给我闭嘴!”
他目光抹了毒般,凝着远去的背影。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