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西强迫着自己不再去想这些事,令人心烦。
苏西是在沙发上睡了一晚,窗帘没有拉,第二天是被早上的阳光照醒,她从茶几上摸到手机,带着意识模糊的大脑拨通卓然的电话,她想今天请个假,卓然说白天可以啊,但是晚上不行啊,今天得去跟赵导吃个饭,新来的小姑娘怕是容易怯场,没她不行。
苏西挂断电话,又收到卓然的微信消息。
小卓小卓发大财:【晚上记得哦~】
有那么几秒,她是想给卓然拉黑的,她忽然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大坑,本来是想着过来养老的,结果到现在一天假还没得休。她从沙发爬起来,摇头笑了笑,当初是怎么觉得他跟祝照像的?也许因为那时他年轻,身上几分少年气相似。
他们之间的性格可真是相差甚远。
说起祝照,苏西忽然想到她刚到申城不久在地下停车场跟他见的那一面,他们之间就是这样,他会积极说着下次见呀,下次来玩,但是下次总是会在很久以后。
那些年张北青为她吃过的横来飞醋多数来自于祝照。
这个时候上班族尚在休憩,难得的五一假,也有跑去特种兵旅游的。苏西今天犯了懒癌,点了一份外卖,去洗漱一番又懒懒躺回沙发上窝着,她刷朋友圈看着大家多彩的生活,忽然刷到付稚子的动态。
付稚子毕业之后换了两份工作,她最后还是选择了跟专业相关的工作,外派在拉美地区。
她们之间的联络甚少,苏西其实不太愿意去看付稚子的现状,好像这样她就还是以前自己心中那位带着几分疏离感的大小姐。她不太能接受身边人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自欺欺人般可笑是为了什么。
好像回国以后,她淡远的那个圈子又慢慢回来,她现在在饭局上也不再是当年鲁莽冲撞的小姑娘,会察言观色,脸上永远挂着点点笑意。
这一天的一切好像都有所预兆,饭店定在东方景宴,苏西开车出门时,跟另一辆车有了点剐蹭,问题不大,她跟对方私了解决了。经历漫长的堵车后,她开上高架桥,天色忽然变了,她看过去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
天并没有下起雨,这顿饭局自然也没择日,她赶到饭店的时候天完全暗下来。
让苏西没有想到的是,推开包间门,她先看见的会是张北青。苏西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包厢,退出去又看了一眼,打电话给卓然,卓然跟公司新签的达人一块儿在来的路上。
她问这个饭局除了赵导还有别人么?他说有啊,还有个影视公司的老总。
苏西不知道张北青什么时候成了影视公司老总,她硬着头皮进到包厢,神情并不好看,她低头玩着手机,期望着卓然快点过来。
那顿饭吃得食不知味,饭桌上,她原先良好的素养在这会儿也显得几分失态,她的胳膊被卓然撞了一下,他疯狂给她使眼色。苏西强打起精神应酬这顿饭局,她几次捕捉到张北青落在她身上的眼神。
那杯酒敬到张北青的时候,他握着酒杯,看了苏西几秒,没说什么一口把酒闷了。苏西以为此时此刻,他应该发难,刁难或是嘲讽自己两句,但他什么也没有,偏偏这样才让苏西坐立难安。
苏西酒桌文化比卓然了解更透一点,她大大小小去过了很多饭局,从前她不愿意沦为饭局中的一道菜,经常坐着冷板凳,但身在其中多少会受到熏陶,她看过那么多人如何说着官话,谄媚着笑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后来又跟着张北青去过一些较为普通的饭局,什么样的人物都见了,她也是学到了点东西。
只是现在,哪两个场合学到的东西都不适用于今天。苏西自然发挥着,说了一些捧场的话,其实这位赵导的作品,她一点也没看,还是白天临时抱佛脚搜了一下。
他的作品不走深奥,也不搞什么艺术,苏西不是他的受众,拉着进度条看了一点,就没再看下去。
卓然新签的这个小姑娘科班毕业有两年了,但那会儿疫情,她没什么机会工作,后来直接进入影视寒冬,她做了个自媒体账号,短短几个月就涨粉了五十万,卓然看见立马找准时机将人签了下来。
这次是想孵化出一个短剧的个人账号,卓然是看准了赵导的拍摄手法。其实他们的挺相投的,赵导只拍赚钱的,卓然也只投赚钱的。
张北青在这场饭局的身份更像个大佬的角色,他借着传统影视公司的名头来的,他们后来的谈话,苏西插不上几句话,也就在一边吃吃菜,倒是新签的达人活络起来,说着自己的见解。
苏西看出来了,她有意无意往张北青身边靠。
能去大荧幕谁不想去呢,那儿的光环荣誉可不是短剧可以比的。
一段饭大家都是受益人,其乐融融结束了。一行人说着场面话告别,苏西脸上的笑容快僵滞,终于把人送走,卓然带着达人走,问她要不要一块,她摇摇头说开车了,待会儿找个代驾。卓然拍了拍她的肩,说辛苦了。
卓然给了她公司股份,他做到这份上真的算仁义,苏西自然也不会真的咸鱼下去。
她在等代驾,张北青不知何时又折返回来,苏西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张北青问她待会儿怎么回,两个人身上都有浓浓的酒气,在漆黑的夜里,长久的沉默,苏西实在没有精力再和他周旋。
她穿了一双8公分的高跟,坐久了小腿有肿胀的感觉,她俯身轻轻揉捏着小腿。
张北青蹲下.身替她揉着,苏西的手碰到属于他手背的温度立马躲开,今夜的风带着冷意,他的手也微微冰凉。小腿的酸胀感有所缓解,她垂眸看着他,他的神情很专注,按摩手法专业,像是学过。
那时候苏西恍惚想起他们在津南那栋房子里的时光了,老中医开的药真的太苦,按摩推拿也很痛,苏西总是不愿意再看中医,张北青有时间就自己给她按,边按边问,小祖宗,伺候的还满意?
她就恩赏般点点头,往他嘴里喂一颗冬枣。
苏西摁住他的手,说不用了,这样伺候人的事不是他这个身份该做的。
张北青缓缓将她的手包裹住,他嘴角漾出一丝笑,这刻是他们难得的温柔缱绻时候,他说:“我这辈子伺候你少了?”
当时心境如何说呢,人长大到一定年龄境界,心不再像年轻时那会儿那么硬,对许多的事情也看开,曾经多恨的人,到了再见面的时候,也觉得没有了恶语相向的必要。
她曾经疯魔般执着爱与不爱,如今也只是平和坦然面对,她问他,你的未婚妻呢?
她没办法视而不见,再续一段孽缘。
她是十分平静地问出这句话,“你难道还想再让我当你的情人吗?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轻贱的人吗?”
苏西想,自己可能是醉了,这么久又向他讨要个说法来了,她兀自笑了。
爱与不爱了,已是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