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对任临风来说是最难受的一天,开始的两节物理连堂让他不由自主地从小鸡啄米发展到托腮小憩,再到最后撑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最近的几个周末他要么在任家的训练场,要么就被李老三丢给他哥哥带着,李老二也算是他半个师傅了。
“任临风!”物理老师看着趴下的任临风,气不打一处来,“你看看你这次月考的成绩,还敢在这里睡觉。”
任临风被吓得一个激灵,小声道:“对不起,下次我会努力的。”
等到下课的时候,老师单独找他去谈话,他叹了口气:“你最近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可以和老师讲讲吗?”
任临风不敢说,难道说自己周六在做猎人的训练,周日在酒吧打工吗?还有那些普通人不能知道的事情,他谁都不能说。
所以他只是摇摇头,故作轻松道:“没有没有,只是周日太晚睡了,今天没精神。”但是他也知道这样下去,学业就要荒废掉了,兼顾学业和训练比他想象中要艰难多了。
等他回到教室,江晟生也担心地问:“最近怎么没有精神啊。”
赵亮倒是觉得任临风这个样子很正常,觉得他肯定是熬夜打游戏过了头。
等熬过一周的学习,到了周末,他又被忙碌的李老三送到李老二的酒吧里。当然,李老二和惠惠现在可不止教他辨认吸血鬼,还带他接触了各式各样的人,或者说吸血鬼。
这样的日子周而复始。
有一次,任临风盯着一个衣着艳丽又暴露的女子看了好一会。她是熟客了,上前和任临风搭话:“小帅哥,今天又来帮工啊。”
“疼吗?”任临风盯着看的是她的脖颈,上面有着许多牙印还有结的血痂,这些痕迹纵横交错着爬在女子白皙的脖颈上,触目惊心。而这些痕迹明显就不是人类留下来的。任临风知道有这样一群走投无路的人在这里“自愿”做着吸血鬼的供血者,来换得金钱。
女子也不遮掩她的脖子,其他人看到她的伤疤只觉得晦气,任临风还是第一个问她疼不疼的。她只是一怔,很快又调整回原本那种玩世不恭的轻佻,但语气柔和地说:“来钱快,不亏。”
接着她又对惠惠说道:“下个月我要结婚了。”然后她从包里掏出一个红色的请柬还有一小把喜糖递给一旁的惠惠。
“恭喜恭喜!”惠惠笑着接下请柬。但是等到那名女子离开后,任临风只听见一丝叹息。
“怎么了?”
“她要嫁给一个吸血鬼。”惠惠随意翻了翻请柬。有一次在吧台,她记得这名女子深夜来买醉的倾诉。那个吸血鬼对她并不好,只是施舍一点微不足道的关心,便让这个缺爱的女孩心甘情愿地当了他的血包。
而从那以后,那名女子再也没出现了,一次任临风看着一直放在角落的喜糖,提起了她。
“哦,你说她啊,好像死了。”惠惠冷漠地说道,“我提醒过她的,不要相信吸血鬼的甜言蜜语,不过是欲望的奴隶罢了。”
任临风隔着李老二和惠惠搭建起来的安全玻璃,观察着店里的人来人往。那些边边角角发生的悲剧,过早地让这个男孩感受到了世界的残酷。这其中有人类的悲剧,也有吸血鬼的悲剧。
他在这个酒吧时间已经不短了,闲暇的时候就在角落写着作业。周六不去任家训练了而是学习,只有周日来酒吧这里,跟着李老二学做猎人。李老二虽然不做猎人很久了,但偶尔也会接点和吸血鬼有关的委托赚点外快,大多是关于血液引起的纠纷。近日,黑市上的血液价格离奇地高,越来越多吸血鬼铤而走险,甚至在网上留下了很多影像,这让异端局的后勤部门压力剧增,好歹最后还是把舆论压了下来。
任临风也跟着李老二去了好几次私人的委托调查。李老二向来让他回避这些对少年来说过于血腥与少儿不宜的场景,但也有一两次情况紧急顾不上那么多,那血腥的画面让任临风连续做了好几个晚上的噩梦。他想,就算是吸血鬼,心脏被破坏后也是会死去的啊。
回到学校,他在课堂上已经有点坐不住了,尽管他已经尽力在平衡学业和猎人的事情,但每周从“Corner”酒吧回到校园,从复杂喧嚣弥漫着边缘人群的绝望的酒吧到安静纯净只有烂漫少年少女的学校,那种环境与人物的巨大转变,也让他无所适从。
这件事情,任临风只和江晟生隐晦地说了。看着江晟生的眼睛,他能感觉到其中的安静沉稳,还有好似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法打破的,近似冷漠的情绪。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这个世界不是你想象的样子,他比你以为的更加糟糕,你会怎么做?”任临风曾经斟酌着问过。
江晟生楞住了,他从有记忆起,就不曾觉得世界是美好的,只是有些人让他不再那么难以忍受,比如他舅舅江杰还有任临风。
“如果你觉得还有人值得你去做些改变,就让这个世界见鬼去吧。”他坦然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又试探着说道,“比如你的父母,还有那些真心对你好的人。”
任临风也仔细琢磨着,今天这个问题要是问赵亮他们,他只会觉得这样好像在装深沉,会不好意思。他走在同学中间,虽然和往常一样插科打诨,但总是感觉有点心不在焉的,他也察觉到了,对校园生活的疲惫与厌倦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他又想起那天他妈妈看着他徘徊在中等的成绩单,眼中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