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允川的话语像是一把刀,一下子扎进了明朗的心里,扎得他的心血流不止——他把小鱼送走那刻起,他们就走进了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他又凭什么指责这个无辜的孩子呢?
贺允川成为如今的样子,他明朗“居功至伟”。
明朗一把拉起贺允川,把他揽进自己的怀里,紧紧抱住:“对不起,都是哥哥的错。”还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背。
贺允川明显一愣,身体在明朗怀里微微颤抖。
这个拥抱很克制,不带任何暧昧,并且点到为止,极快地,明朗就放开了贺允川。
但贺允川不知足地说:“多抱一会儿好吗?我们这么多年都没好好抱过了。就当是兄弟之间的情感交流了。”
“按照常理,两个成年兄弟之间是不用这种方式交流感情的。”明朗无奈道。
“常理就是用来打破的。”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算计些什么。”
“我也没打算隐瞒啊,我就是喜欢你,从小就喜欢。”
“别说了,我听不了这个。”明朗十分抗拒这个说法。他不知道贺允川这句话是真心的,还是出自男人骨子里的热爱夸张表达。
“为什么?觉得被我从小惦记很恶心吗?还是觉得我喜欢你这件事很恶心。”贺允川似乎有点受伤,他默默地抽回了手,身体往后缩了一点,跟明朗保持了一段距离。
“我不是这个意思。”明朗觉得自己的反应可能过了。
贺允川低下头:“其实我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你到底在排斥什么。你养我的时候,我们是兄弟没错,那就不能变成别的关系吗?变化就那么让你难接受吗?”
明朗没办法反驳,但也不能接受,于是整个人卡在那,上不上下不下很是艰难。
“你之前还说不会喜欢男人,但你不知道我是陆小鱼时,不也差不多能接受了吗?那天晚上,在海边……”贺允川的话没说完,就被明朗打断了。
“我没接受,那只是喝了酒,意乱情迷。”
明朗开始往回缩,连之前的进度都一并否认了。
“我在冷库里吻你的时候,之后追求你的时候,我们约会的时候,那些感觉和暧昧都是假的吗?如果不是贺锦云,你就吻我了,难道你当时的心动也是假的吗?就因为我是陆小鱼,我们之间发生过真真切切的那些瞬间就要被你归类到兄弟情去了?哥哥,你到底是在怕什么?”
“我没有怕。”明朗口是心非。
贺允川说得一点也不假,但凡没有贺锦云的插曲,他们的关系早就已经突破了,暧昧是真的,心动也是真的,他所有的退缩就仅仅因为贺允川是陆小鱼。
没别的原因。
“怕同事的指点?怕家人的反对?可是,这些人际关系你都没有啊,你唯一的亲人不就是我吗?”
“……”
“我跟你分开这么多年,即便我认为永远都不会再跟你相遇了,我依然无法接受任何别人,除了你以外,男人女人外星人谁都不行。你愿意看着我就这么等着你到老到死吗?”贺允川盯着明朗的眼睛,不给他任何退缩的机会。
“如果你没再次遇到我,难道你日子就不过了吗?”明朗尝试把话题搅浑。
“没有如果,我们就是再次遇到了,老天就是这么安排的!既然你觉得跟别人在一起是耽误别人,那你耽误我啊,哥哥,我不怕,我这一辈子本就是用来等你的,不算耽误。”
“我真的不懂,你到底在执着什么?我这么一个烂人。”
“你是烂人,我是野种,我们是劣等兄弟,天生一对。”
“你别再那么说自己了,你父母的事情,不是你的错。他们不爱你,是他们的损失。”
“那你来爱我啊,哥哥。”贺允川把头埋在明朗肩窝,眼泪开始止不住地往下掉。
“别哭。”明朗捧起贺允川的脸,用手轻轻擦掉了他眼角的泪水。
这晚,明朗没离开,兄弟俩就在沙发上坐了一夜——贺允川靠在明朗肩头,俩人都一动不动。
天亮时,明朗郑重地对贺允川说:“你之前追得太紧了,我光顾着跑了,根本没有时间好好想清楚。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
贺允川满脸的不信任。
“这次,我不再逃避,我保证会回来,在这期间你别找我。”明朗的态度十分郑重。
贺允川点了点头,他明白自己没得选,不同意,自己没机会,同意但违约,自己也没有了机会。选择权都在明朗手上。
明朗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服,就离开了银沙湾别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贺允川心里疼到无以复加。
比心疼更折磨人的,是恐惧,他无比恐惧明朗再也不会回来了。
明朗走后,贺允川忽然就被迫回到了重逢前的生活,每天上班,下班,出差,去码头和船厂,应酬,被灌得烂醉,孤独地回家,一个人沉默吃饭,拿着猫粮去院子里投喂流浪猫。去安南,在长洲桥下那个水泥管子里坐上几个小时,发发呆。
贺允川有时候很恍惚,他甚至觉得跟明朗重逢的这段时间,都是自己的臆想,他不断跟孙管家和刘特助确认明朗回来过,得到肯定答案后,他才勉强好受一点。但很快,他就开始怀疑连孙管家和刘特助都是自己虚构出来的,用来安慰自己的人物。
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会立刻驱车去安南,只有在水泥管子里,他才能平复自己的纷乱的心情。
随着明朗离开的越来越久,贺允川能控制情绪的时间越来越短,他需要在水泥管子里“静心”的时间越来越长。
到了第三周,他甚至需要花一整个下午坐在水泥管子里发呆,由于过于沉浸,他甚至完全没有感知到外面的倾盆大雨和河水的漫涨。
“快跟我走,河道涨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