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这是谢景黎母亲住过的地方,在距离嘉王府不远的偏巷中,结庐人境,一隅偏安。
谢景黎很恋旧,即使是用了好多年的东西,都舍不得丢。
陆婉莹记得她曾经很想讨他欢心,见他帕子用得都半褪色了,就想着亲手给他绣一块新的。
那时候她还不会刺绣,一双素白的手纤细滑嫩,没有伤痕。
她去找了有经验的老绣娘,从头开始学,画图样、选布料和线、再动手,全倾注了她的心血。
听说谢景黎只用冰蚕丝和金丝线做成的绣品,那两样材料极贵,陆婉莹又没有经济来源,只有在谢景黎不来的日子帮人抄书到深夜才能换一些钱。
攒了大半年,才买到一些少量的丝线。无奈自己手又笨,绣废了好几块,拆了重绣线又断了,又得攒钱再买。
那时候自己却没有放弃,虽然遭受了老绣娘们好多的白眼。
比如有一次:
“大娘你快看,我这个绣的怎么样?”
“嗯......不错的,但你这个蝴蝶的触角要再小一点才行。”
“唔,其实我绣的是鸟。那个是鸟的翅膀而不是蝴蝶的翅膀,这个不是触角而是头。”
“这样......是大娘看错了。”
还有一次:
某大娘:“上次老板说绣什么来着?”
另一个人:“绣鸟。”
大娘:“哎呀小陆的鸟现在不是绣得很好了吗?”
陆婉莹:“大娘你之前说我绣的像蝴蝶之后我一直都改绣蝴蝶了。”
“......”
总之,绣了一两年,总算是能够拿出手之后,陆婉莹将满是伤痕的左手背到身后,用右手将帕子递给了谢景黎。
当时他正在游湖,坐在船舷边,左边一个清丽佳人在他耳旁说话,右边一个热情少妇用嘴喂他吃葡萄,精致的面若在阳光下如剪影,仿佛聚集了全淮州所有的光华。
“送你。”陆婉莹害羞地低头。
谢景黎看向了她,白蔷薇花瓣似的嘴唇翕动,变为一个讥讽的笑:“这手艺,真是不堪入目。”
陆婉莹心头一跳,手帕掉到了船板上,脸上的笑容凝滞分外难看。
“拿回去吧。”谢景黎不经意地捡起帕子,伸手送还给她。
“不喜欢的话,丢了也行。”陆婉莹扯了扯嘴角,“本来就是要送你的。”
陆婉莹转身,只见谢景黎随手就将帕子丢入了湖中,帕子随着落花和流水飘得老远,知道看也看不见。
陆婉莹眼眶一红,咬紧嘴唇,扯着裙摆不知所措。
“你叫我扔的。”谢景黎望向她,戏谑地笑。
“没关系。”陆婉莹虚弱地笑笑,她只想让他看到自己得体的样子,他不喜欢麻烦矫情的女人。
谢景黎轻吻了两旁的女人,她们便扭着身子下了船。
谢景黎拍拍自己身旁的空位:“过来坐吗?”
陆婉莹的身体不听使唤,鬼使神差地就坐了下去。岸边来往的人都交头接耳地看着他们。
谢景黎搂过陆婉莹的腰,陆婉莹脸颊如同发烧一般通红:“景......景黎。”
谢景黎在她耳边轻笑:“怎么,你以为我会在这里对你做什么吗?”他旋着自己的墨玉扳指,道:“不要在我身上白费心思,我不会喜欢你的。”
陆婉莹下意识反驳:“我没有喜欢你。”回望着谢景黎严肃的眸子,又讷讷地说:“我能问原因吗?”
谢景黎语气冷冷:“你没有必要知道。”
陆婉莹鼓起勇气,握住谢景黎的手:“不论是什么原因,我都会一如既往的。我会让你看见的,请你相信我。”
她以为谢景黎是有什么苦衷的,他爱她,却不能说出来。
她并不怪他的巧取豪夺,却挣扎于他的隐瞒。
直到后来才知道,她家人对他有杀母的仇恨。
就算她把心掏出来给他,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意识回到现实,陆婉莹笑着摇摇头,她已经不再是前世那个青涩的小姑娘了。
这辈子,她只想挣钱——挣到了那五千两银子,就可以和谢景黎解除契约关系,逃得远远的了。
她细心地收好自己的木匣子,里面是陆夫人留给她的遗物,一条银项链,上面原本有一颗珍珠,被她贪钱的哥哥抠下来还酒债了。
她细细地摩梭那空荡荡的银链,喃喃道:“娘,等我有了钱,就买一大盒珍珠,给你修好。”
转角处,谢景黎靠着门板,将话听入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