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沛白却在那声“请你需要”中,听见小心翼翼的请求。
一瞬间,心跳如擂。
爱没法触碰,但总在那里。
好想抱抱沈惟一。
好想装一回傻。
情绪波动起伏下,喉咙又泛起腥甜,沈沛白喉结滚动,压住所有蠢蠢欲动。
“我说了,不需要。”沈沛白道。
不需要为了讨好他而委屈自己,不需要为了他放弃自己前途,不需要捆绑余生只为照顾他。
不管这种想照顾他的前提是出于怜悯还是沈惟一口中所谓的爱意,都不需要。
说完,也不管沈惟一脸色因为这句话变得多难看、心情有多失落,兀自拉被子准备躺下,“我困了,出去吧,有多余客房,你也早点休息。”
“呵。”
沈惟一冷笑出声。
“不需要?”沈惟一一字一字问,“客房?”
沈沛白手在沈惟一出声的刹那被拽住不让动,沈惟一稍稍使力,他就顺着力的方向倒向沈惟一,四目相对,好似能看见沈惟一眼中有熊熊怒火正在燃烧。
“宋锐哥都说了,你在这里留了独属于我和魏鸣的房间,你非要说成是客房。”沈惟一近乎咬牙切齿,“为什么不告诉我实话呢?你不是从小就教育我不能说谎吗?”
沈沛白动动手腕,尝试挣脱束缚,可除了把自己弄痛,无济于事。
沈惟一眼泪都在眼眶打转,“你是不是后悔把我留在沈家?”
沈沛白抬眸,愣在当场。
难以置信沈惟一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当真是自己太过无情冷漠,惹孩子伤心了吗?
“惟一……”
沈沛白无措的轻声叫他。
沈惟一声音都透着浓浓痛楚:“有时候我觉得你也有一点喜欢我,不同于大人喜欢孩子那样……可怜得像是我的错觉。”
沈沛白咽咽喉咙,欲言又止。
沈惟一道:“我从十六岁跟你耗到二十六岁,你还觉得我不够爱你,是要我也双腿残疾你才觉得自己配得上我是吗?”
“不是!”沈沛白着急否认,“怎么能是那样呢?惟一,你才二十六岁,还年轻,我们不一样。”
“那又怎样?”沈惟一声音几欲哽咽,“我也追过时间,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九年空缺,我是想平等,但绝不是觉得你比我年长,我是遗憾没能更早出现在你生命里占据你更多时间!我总想多跟你在一起,多跟你待待,我知道我黏人,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改!”
沈沛白想安慰安慰沮丧的青年,不用改,不需要改啊……
沈惟一,意味着无可替代啊。
沈惟一眼看着真要哭了,沈沛白终究是心疼,忍不住抱住沈惟一。
“你明明就舍不得我,你梦里还在说要给我做新衣服,你为什么还要赶我走?我都听你话去见大将军了你还要怎样?我生气我不想离开我没办法可我不服!”沈惟一的声音闷闷的,眼泪都抹在沈沛白衣衫,他不想哭的,但他真的好难过,他总担心被抛弃,他离开他哥还怎么活?
他从小就没想过要离开沈懿,他觉得他们在一起是理所应当,但现实是清州就没有过童养夫先例,那也不怕啊,翠翠都说了,书上就有很多男子与男子在一起的佳话。清州没有先例,他来当那个先例。
总之,给他个理所应当赖在哥哥身边赶不走的身份啊!
沈沛白下巴搁在沈惟一头顶,像小时候一样摸摸沈惟一后背,安抚道:“从来没想过要赶你走,清州沈家永远是你的家。你还年轻,就应该趁年轻实现抱负,你喜爱游山玩水,就应该游山玩水,不必把自己困在我身边,而我已经不再年轻,从来都去不了很远的地方,我只想有个地方安度晚年,平平静静离去。”
“不离去!不要离去!”沈惟一紧紧回抱,紧张不已,“哥还不到四十,哪里就要离去了!你总让我没法安心,年纪轻轻就安排后事,早早便把家里事都安排好,如今还不到四十,你又在想离去的事情……”
沈惟一无力到极点,深深的挫败感始终环绕在他身边,他总是无法使沈懿留下,找找寻寻,沈懿还要离开。
沈惟一声音都染上痛苦,挫败至极也失望至极,兀自喃喃:“你不是在为我好,你是在折磨我。”
沈沛白身体一僵。
沈惟一没发现这异样,沉浸在漫无边际的痛苦里,继续道:“你怕你比我先死是吗?”
“我殉情!”沈惟一言辞恳切,不容置喙道,“沈沛白,我会殉情,你不用担心我会一个人孤独,我们死也不会分开!”
第一次意识到时间的残忍,从下了学想追日落开始,无论怎么拼命都跑不过黄昏线下沉,沈惟一跑不过时间,追不上落下的九年,但可以舍弃往后九年。
沈惟一道:“哥,我给你守灵,然后合葬,你不用怕,我们不会分开。”
突然后背一疼,是沈沛白以手作拳沉沉捶在沈惟一后背,沈惟一疼得发出闷哼。
“我是怕比你先死吗?”沈沛白声音大了些,沙哑下饱含怒意,“沈惟一,沈氏九族那么在乎你性命,你自己不珍惜!”
沈沛白越想越生气,行为上也有些粗暴,又是一拳捶在沈惟一后背,怒气填胸道:“你要殉情,不如死在沙场!”
“那我问你!你死了我怎么办?”沈惟一接受所有教训,后背越疼抱沈沛白越紧,骨骼都要捏碎揉进怀里,“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沈沛白气得喉咙里的血腥气再次上涌,努力咽下,才道:“你是个人,活生生的人,以前怎么活,之后便怎么活。”
沈惟一一口咬上他肩头,尖尖的虎牙咬住人就不放。
好半天,才松口道:“以前有你我才有念头,你死了我还要什么念头?”
沈沛白被肩膀的疼吸引注意,很快反应过来,推开沈惟一,不敢相信的看着沈惟一。
这么大人了,什么叫他在才有念头?
沈沛白声线颤抖,被这话吓到,害怕道:“你什么意思?我死了你还要愚蠢的跟着死吗?”
“是。”沈惟一也痛快承认,“我特别怕死,在边境的那五年,每一次冲锋陷阵前我都要告诉自己一定要活着下战场,哪怕缺胳膊缺腿儿也得活着,生死关头我求他们一定要救活我,一定要救活!我说我想我哥,我好想我哥,我死了我哥怎么办!我是要照顾我哥到老、晚年还得给我哥守灵的!”
沈沛白呼吸都变急促。
沈惟一继续道:“我总是害怕我哥没人照顾,总担心旁人照顾他不够好,他不愿旁人近身,我担心他沐浴时会摔,担心他又不吃晚饭,担心他没有子嗣晚年逝去没人守灵,我答应过阿娘,我要给沈懿守灵,所以我活着回来了。”
沈惟一落下泪来,满目悲伤,“哥,好多人都死了……我睁眼闭眼都是血,每天都有人死去,我去捡尸体,从死人堆里找战友,我好怕哪天躺在那里的就变成我……我现在还不时做噩梦,我梦见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我梦见你离开。”
沈沛白心痛难忍,再次将人拥入怀中,安慰道:“已经结束了,不会有战乱,惟一不怕。”
沈惟一终于有勇气说出口,哭道:“哥,我脑袋受伤了,里面有瘀血,大夫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
宛若一道惊雷从身体劈过,沈沛白怀疑自己听错。
“你说什么……?”
沈惟一委屈不已,怎么偏偏那瘀血就在脑袋,害他不知道怎么办呢?
“大夫说,我有可能会失忆,有可能会失明,哥,我好怕看不见你,好怕忘记你!”
沈沛白又急又怕,抬手好几次摸到沈惟一脑袋,都因为太紧张而不知从何摸起,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碰,最后冷静下来,扯了沈惟一束发带,一点点摸下去,才在后脑摸到一条不平整凸起,里面像被塞入硬棉花,摸一下就不敢再摸。
“来人!叫大夫!把能请到的大夫都请来,尽快!”沈沛白吩咐完,继续摸沈惟一脑袋,轻轻的,怕碰疼他,“现在疼不疼?受伤多久了?可有影响?怎么受的伤?为什么现在才跟我说!”
越说越急,沈沛白小声喘着气,扶正沈惟一肩膀,捧着他脸细看,看见沈惟一满脸泪痕时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
冷静,他得冷静,他是哥哥,不能着急。
沈惟一抹掉眼泪,一五一十道:“在凉明边境,摔下山崖,磕到脑袋了,好疼。”
沈沛白如坐针毡,想碰碰他脑袋又怕碰疼他,哪里都不敢动,手不知道放在何处,眼睛一直在沈惟一身上打量,忙问:“现在还有哪里疼?”
沈惟一摇摇头。
沈沛白连看见他摇脑袋都怕引起他头疼,慌张托住他后脑,道:“别动!”
沈惟一乖乖不动,任他哥观察。
大夫很快赶来,宋锐也气喘吁吁,招呼大夫进屋。
仍旧诊不出毛病,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都与在清州时一样,只道须在发病时再进行医治。
沈惟一好好躺着,本来可以自己接受一切结果,可现在他哥知道了,他就觉得莫名委屈,连多看他哥一眼都觉得难过。
沈沛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急得打自己脑袋,在想还能怎么做,还有哪里大夫医术高超能请来看看?
沈惟一轻轻拉住他袖子,道:“哥,别担心,我现在还好好的,还能活好久好久。”
现在是好好的,但沈沛白担心以后。沈惟一脑子里的瘀血太让人不安,沈沛白已无几年可活,担忧以后沈惟一该怎么办。
现在看来不能让沈惟一一个人回清州了,路上太危险……以后的以后,连租金也不要沈惟一去收了,日后就该安排人定期去收租金,沈惟一就在家等着收银子,颐养天年。
沈惟一拉着沈沛白一起躺下,像小时候一样脑袋枕在他臂弯,开口道:“哥,我找人算过了,我还能活好长好长呢,我比你还活得久……”
沈沛白不大信这些,只附和道:“惟一长命百岁。”
沈惟一道:“哥也是。”
沈沛白没有接话。
眼看说出真相后哥哥对自己态度缓和,沈惟一就觉得这个办法果真行,趁热打铁,再提要求道:“哥,你能不能娶我啊?我无名无份好些年了,真的很可怜。”
只是家人的关系并不能使沈惟一心安,是家人就无法光明正大亲他哥,是家人他哥就会逼他娶亲,还得提防哥哥突发奇想要成亲。要防备的太多了,远不如他们成亲让人心安。
沈沛白太忧心沈惟一的脑袋了,心软问:“你还会离开吗?”
“不离开啊。”沈惟一道,“我巴不得日日跟哥你黏在一起。”
确实太黏人了,怎么甩都甩不掉。沈沛白觉得自己糊涂了,居然想答应说好。
忧思不断,沈沛白身体终究是没撑住,病情严重,反反复复,病得迷迷糊糊,自顾不暇。
沈惟一贴心地侍奉在侧,任谁都看不出他也是个病人,他把哥哥照顾的好好的,也把自己照顾的好好的,及时给自己加衣,还要趁哥哥熟睡外出喂马,把马儿也照顾的好好的。
沈沛白醒来时身边已无一人,他想起来看看,然身体无力险些摔倒,他只好重新躺回去,却不巧听见门外丫鬟嬉闹。
一个丫鬟说:“我就说那位公子对咱公子是有企图吧?你还不信,这不都住一起了,就差场婚宴完事。”
另一个丫鬟说:“我看不然,那位公子叫咱公子“哥哥”呢,同一个姓氏,好多习惯都一样,根本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
先前那丫鬟再道:“你看不出他们不一样?连宋大哥都说不清他们是什么关系,怎的到你嘴里就成了亲兄弟。”
另一个丫鬟再道:“可不嘛,他俩就连吃饭握筷子的手势都是一模一样,穿衣习惯、日常起居,样样都相似得紧。”
说着还打趣偷笑起来,笑声过大,唯恐被沈沛白听见,再捂嘴噤声,互相对看,小心提醒别吵醒公子,随即再次嬉闹起来。
沈沛白望着头顶发呆,捏住胸前被子的手越发用力。
没过一会儿沈惟一心情很好的回来,一进门就说:“我喂马回来了哥。”
沈沛白偏头,看见沈惟一已经换上新衣,脖领上毛绒绒一圈,看着就暖和,更衬那张脸年轻有活力。
沈惟一进屋先给他哥倒碗热水喝喝,扶人起来坐坐,再把昨晚自己睡的那一侧铺一铺,弄弄平整,大眼睛左看右看,看看屋里还缺什么不缺,像是第一次打量这间屋子,好奇得很。
沈沛白嗓子不舒服,轻轻咳嗽两声,坐在床头也只能虚弱地靠着,没什么力气。
沈惟一笑脸盈盈道:“哥,今日阳光好,我抱你出去晒晒太阳呗?”
沈沛白没说好,半阖着眼注视沈惟一。
沈惟一便当他答应,替他拢好外衫,仔细遮好面容,要抱他出去。
沈沛白不愿,裹着外衫躺下,闭目不语。
沈惟一悻悻然在床边坐下,无聊地拍拍被子,自娱自乐。
沈沛白感觉嗓子好些了,才出声问:“脑袋还疼吗?”
沈惟一一乐,忙道:“不疼。”环顾屋子一圈,小心翼翼问:“哥,咱们回清州呗,这里我住不习惯,没有清州好。”
他知道沈沛白在听,继续道:“我问过宋锐哥了,这边生意谁来都一样,你不来可以叫小牧哥和大壮来,没必要你亲自跑一趟。”
沈沛白还是没搭话。沈惟一继续道:“这边雪比清州来得早,现在已经开始入冬,好冷呢。”
还不说话,沈惟一失落下来,最后道:“辰辰要成亲了,哥不回去看看吗?”
沈沛白睁眼,问:“辰辰何时成亲?”
沈惟一道:“年前。陆叔叔身体不大好,辰辰就想尽快成婚,不让陆叔叔担心。”
沈沛白这才问出心中一直就有的疑惑:“是辰辰告诉你我在哪儿的吧?”
是也不是。
沈惟一从天崇回家,到处找不到人几乎崩溃之时,是陆靖辰怕他发生意外,拦住连夜要走的他,给他指一条明路。但也没有确切地址,他只好慢慢找,动动脑子,想起他哥来这边是为生意,那就避免不了要请客吃饭,稍加打听这边最贵食肆,果真在那里等到他哥。
沈惟一答非所问道:“我觉得我蛮可怜的,我是三人中最年长的,但现在大壮辰辰都比我先成亲,我还连个名分也没要到。”
沈沛白本就心乱,理了这些个月都没理清,沈惟一还来添一把火,把这些线烧得乱得彻底,彻底理不清了。
沈惟一努力瞪着眼睛,很快眼睛干涩胀痛,好不容易瞪出几颗泪珠,晃一晃哥哥胳膊,要他看自己的眼泪汪汪。
沈惟一可怜道:“如果我是哥亲生的就好了,是亲生的哥就不会丢下我一个人走。”
沈沛白见不得沈惟一这样,太可怜了,多看一眼都不行,心软得一塌糊涂,再加上生病,沈沛白也不想沈惟一离开,他心好乱。
沈惟一低落道:“血缘关系好神奇,魏鸣也不是哥亲生的,但他跟哥有同样的血脉,所以他的任何要求哥都能答应。我就不一样,我是没人要的,阿娘也离我而去,因为我不是哥亲生的,也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哥总是随意把我丢弃,像丢不要的垃圾一样。”
“沈惟一。”沈沛白拧眉,“你又乱说什么?”
“没有乱说啊,哥就是这样,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就这么一个愿望,你都不搭理我。”沈惟一努力想着不开心的事,想再挤出几滴眼泪,但想起和哥哥的过往都是开心,尤其小时候,哥哥陪他玩陪他看书,他窝在哥哥怀里,真是一点烦恼也没有。
想到这里,不仅没挤出眼泪来装可怜,反而差点笑出声,得咬紧嘴唇才让自己憋住。
沈沛白听了那话也在反思自己是否真的偏心,认真反思片刻,反问:“魏鸣跟你哪里不一样了?除了婚事,你提的其他要求,我也给你实现了吧?”
那确实,从小到大所有要求,只要不是太危险的,他哥就没有拒绝他过,也因此养成一身得寸进尺不知足的习惯,一再索取,十八岁那年就因哥哥不愿娶他恼羞成怒,破了好多次防。
沈沛白抬眸,沈惟一咬着嘴唇的模样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难不成自己真的无意识偏心、怠慢了沈惟一?
沈沛白更加理不清了,头疼不已,捶打自己脑袋,胃也隐隐作痛。
“哥不要打自己,要打就打我。”沈惟一掰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打。
他哥打人不痛,这样打跟玩似的,沈惟一努力咬唇,装可怜道:“哥,我真的好可怜。”
这大眼睛,圆溜溜的,蓄一蓄泪就能骗得人心软。
沈沛白头更疼了,心乱的要死,目光时不时看向沈惟一,内心很是无措。
“你……”
沈沛白欲言又止。
衣衫下心口的位置心脏狂跳,快到要跳出胸腔,无法平静。
毫无疑问,他是舍不得沈惟一走的,他也想陪沈惟一到老,尤其现在沈惟一脑袋的事让他揪心,完全做不到再次悄无声息走掉,万一沈惟一不听劝还要找他,万一途中发生意外,那他真是磕破头也求不来后悔药。
但现在怎么办呢?
他无法答应沈惟一的请求,也做不到拒绝,万一真让沈惟一留下,但后来的某天沈惟一再次走掉,那时他又该怎样习惯?
他真的经不起再次离别,他没有几年可以用来习惯。
脑子已经无法思考,思绪纷乱,困惑不止,沈沛白眼神闪躲,却无处可逃。
最后理智占了上风,沈沛白清醒道:“天命难违,伦理不可破,你要留下便留下,但须遵守礼制,不可胡来。”
“我想胡来。”沈惟一道,“我不想遵守礼制。”
冥顽不灵,寸步不退,是经年的宠溺养成的恃宠而骄。
沈沛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大抵是被亲糊涂了,混乱中隐约听见沈惟一说:“谁说天命不可违,谁说伦理不能破,我偏不守规矩。哥,你可以把我当成圈养在家的小玩意儿,我愿意。”
沈沛白有一瞬间心动,面对如此引诱完全不是对手。对,沈惟一不能再出门了,沈惟一离不开他,沈惟一就该乖乖待在他身边哪里也不去。
他养大的孩子,自然要听他的话,他不让离开,沈惟一就不能走。
一股勇气悄然爬上心头,沈沛白攥紧手心,莫名觉得他有权力将沈惟一留下。
关起来,哪里也不去。
关起来,就不会再有离别。
他问沈惟一:“你想好了,你不能后悔。”
沈惟一说:“不后悔。”
凭一句口头承诺,沈沛白疯了似的真把人关起来,就在这间房,房门即是底线,上面扣有无形的门锁,没有他的允许,沈惟一再出不了这个房间半步。
“也只有这样,我才真的觉得你不会走。”沈沛白痴痴道。
疯便疯吧,自卑了一辈子,临到头自信一次,能把想留的人留下,他觉得自己也算勇敢。
他拿出一张纸契,与当年烧掉的童养夫纸契一模一样,连要签字盖章的空缺都一样,分字不差,上面已经签有“沈懿”的名字,和一个带血的拇指印。
“这是童养夫的纸契,不是要我重写一张吗。沈惟一,签字。”
沈惟一瞬间乐得昏了头,双手接过那张珍贵无比的轻飘飘的纸,小心翼翼从头看到尾。
是他的纸契,回来了。
“嗯嗯。”沈惟一连连点头,乐不思蜀,签了字,再在指尖一咬,画上押,仰头看着沈沛白笑,“签好了哥。”
沈沛白拿走纸契,要走,沈惟一叫住他。
“哥等等!”沈惟一找来纸笔三两下新抄一份一模一样的,笑着递给沈沛白,“再签一张。”
虽不懂沈惟一这样做的目的,但沈沛白还是签了字,重新盖上血手印,再还给沈惟一。
“一张放你那里,一张留我这儿。”沈惟一乐呵呵笑着,笑容明媚,“我怕你反悔。”
事实上沈沛白已经在反悔,闻言更是浑身不自在,点了下头,匆匆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