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生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反复变换,却发现二人一直沉默,没一个打算表态。
也是,杀人这种事毕竟不算光彩,就算江湖武林默认了拳脚争锋,枉顾性命的行为终究会引起看客们不适,避免被唾沫星子纠缠,多数人都会选择忽略自己的恶劣行径。
说起来……萧兄不是在管教少爷吗?莫非萧兄不言语,是在想着如何处置萧七少爷的恶行?
白落生的眼睛一瞬间泛起了光,有些等不及要听萧二十四即将出口的发言。
“所以,你是说,萧府的暗卫在萧七少爷不知情的情况下,当众杀了人,杀的还是有名的大老……大掌柜?”
“你可还记得是哪一日?”
白落生说了个日子,萧铭辞听了也是反应过来。
他身边的暗卫都有排班,虽然少爷记不住哪天找的金鱼典当掌柜麻烦,但死了人这么大的事会有人帮着记,这日子一出,是谁动的手自然就有了眉目。
“萧二十三。”季宕笃定道。
萧铭辞放低声线:“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萧十二身怀数不清的秘密,最懂得明哲保身,这种早晚要被找上门的行径,绝不留把柄。
反倒是萧二十三软糯的外表下,却是对任务精准执行的内里。
萧子夜要是真有要紧事要往外派,萧二十三绝对是他最放心的。
“此事回去再议,白老弟,你随我过来。”
白落生想看的萧兄教训少爷暂且没看到,自己还被伸手拉去了一边,白落生顿时忌惮,就怕萧二十四突发奇想,又来坑上自己一把。
最糟糕的情况,莫过于杀人灭口……
不应当,他与萧兄结交就是因为其人品有别于萧府之人,顶多是要看他笑话罢了。
白落生脑洞兀自发散,却不想季宕下一句话直接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
“白老弟,你帮我找几本适合启蒙的读物,最好是带连环画的。”
白落生:?
他是否听错了?
他们刚才讨论的,应当是关乎人命的事吧?
“怎么?你想打听我萧府的内幕?”季宕眉眼弯曲,自带威慑,“你想步金鱼典当的后尘?”
白落生:那还是不想的。
说到底,萧兄还是萧府里出来的人,自然是要向着自家人的。
“萧兄放心,别说启蒙读物,就是古籍经传,只要你提要求,就绝对有货。”白落生应的干脆,而后又放缓了语气,“只是这启蒙书……可否告知是哪个年级,我好去分门别类挑选一番。”
“喏。”季宕指了指远边的萧七少爷,“给这位的。”
白落生:“……”坏了,好像听见鬼故事了。
白落生难得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要把所有的无语给用力消化掉。
“何必呢,萧兄。”白落生尴尬笑了笑,“你我都知道,七少爷不算是个可塑之才。”
何必浪费宝贵人情在萧铭辞的身上呢?
但季宕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收起了锋芒,留下了有如春风和煦的一笑,便扭头走了。
“唉。”白落生也是摇了摇头,“我也是糊涂了。”
怎么偏偏就要质疑萧兄的决定呢?
有人愿意管教萧七少爷,对整个青州来说,应当是好事才是。
可这事叫谁来都只有一个回答。
“何必呢。”
……
回去的路上,萧铭辞一步一行很是扭捏。
“我没杀人。”萧七少爷小声嘟哝:“也没指使暗卫杀人。”
“我不知道有这档子事,他们坊间传闻做不得数的……”
“我知道。”季宕道,“少爷不会做这种事。”
萧铭辞手上没正儿八经沾过人命,若他真害死过人,就不会是一张白纸般的稚嫩。
季宕看的清少爷的内里,那是很神奇又很难得的状态,白纸被铺满了沙尘,看上去好像是无法挽回的肮脏,可那些沙尘并未渗入纸张的内里,只需伸手轻轻一拂,撩起的风便卷走了尘埃。
白纸依旧是白纸,十几年的阴暗也无法留下黑色染痕。
来者不拒,来者不收。叫人忍不住好奇——究竟谁能在这张白纸上留下自己的颜色?
可白纸只是一种类比,萧铭辞不是死物,而是活生生的人。
是人,就不可能真的不沾染上色彩。
“少爷,明日再去趟莫家,如何?”季宕分着线程,一边思索着有关萧府背地里的勾当,一边不忘惦记少爷的心思。
“……为什么?”萧铭辞本是打算直接拒绝的,可他知道了有人因自己而死,还在心虚之中,反驳起来也没什么底气。
“总不能叫外人通传,咱们萧府的七少爷,是个不爱学习的主,居然只学了一天就厌了。”
“你胡说,我才没你说的好学!”被戳破了心思,萧铭辞连常用的“少爷”自称都忘了带。
“那莫青钧负有盛名,不少学生在朝堂入仕,就算他本人不乐意,你表面与他常往来,走的亲近,那些文人才子不敢质疑师长,便会想办法把你塑造成幡然醒悟之辈,帮你巩固名声。”
再多的不必多说,季宕不信萧铭辞不心动。
“没可能的……”萧七少爷听懂了季宕的含义,却失落垂下来头。
季宕皱眉,也是一瞬间想到缘由,眼神蓦然附上狠厉:“萧渡?”
“你小点声,快到府了,别叫人听见!”萧铭辞在有关父亲一事上比季宕要有经验。
萧七少爷压着声线,神情同样凝重:“莫青钧是父亲的眼中钉,我最多只能与他待上三日,三日后若是没有莫青钧吃了苦头的消息传出,父亲定要亲自清算不少人。”
“莫青钧不服软,我也不能叫父亲的谋划不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