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我眼睛好像看不清了。”
幸村说这话时语气很平静,他是在地上坐了近十分钟,确定不是yips,眼前的景象很模糊,朦胧的能看清人影,除此之外,他分不清谁是谁。
不是没有过这种状况,全国大赛前也有过。就是怪莫名其妙的。
毛利拿着平等院的水杯正在给他喂水,听见他说这话,手指轻抖,铝制的水瓶再次掉落在了地面。
坐在另一边的平等院面无表情的望过来。
“那…那怎么办啊。”
红色卷发的少年怔愣的看他,有些无助的抬头,“越…越知,我小部长,他眼睛……”
幸村倒是很平静,他摸索着毛利的手腕,试图稳住他,“前辈,我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你带我去找医生。”
“哦…哦哦。”
毛利慌乱的要扶幸村起来,他站不稳。他又怕摔着幸村,“越知,越知!”
幸村感觉到自己被人从腋下提起来。
他耳边一片嘈杂,幸村抿了抿唇,嗡嗡的像是乱砸一样不断抨击着后脑勺。
这很正常。
有可能是过度使用精神力带来的后遗症,也有可能是强行压下异次元的后遗症。总之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现在就是需要时间。
他感受到自己被背了起来。
越知感受到自己衣领的那块地方被人不断攥紧。他背着人往医务室跑,抽空安慰了句,“别紧张。”
‘我不紧张。’幸村张了张嘴。
就是耳边嗡嗡的,吵的有些烦。
他们有配备的医务室,值班的医生正窝在躺椅里看言情小说,赫然间,门被猛烈推开。
值班医生茫然的抬头,看着越知两米多的身高,交叠的脚抑制不住的抖了抖,“怎…怎么了。”
“他眼睛。”越知言简意赅,“看。”
“喔喔!”
越知把幸村放在床上,打球打的有点灰兮兮的少年落座在纯白的床单上,医生的心颤了颤。
“我有主治医师。”幸村安静抬头,“我要和他通话。”
他脸上的神情很平静,手却抓紧了床单。
医生迅速反应过来,“你报电话号码……”
“外套,手机。”
“在这在这。”毛利抱着他的外套从外面跑进来。
“前辈,紧急联系人,你按数字号码‘1’,然后把手机递给医生。”
“喔喔!”
号码第一遍一直在响,但是没拨通。幸村抿了抿唇,“继续打。”
他刚说完这句话,那边就拨了过来。
德国凌晨两点多的手机铃声。
“喂?”男人的嗓音带着些许金属质感的冷淡。
但幸村的握紧床单的手稍微松了松。
医生看了幸村一眼,“您好,我目前是手机主人的临时医生,他要求我和他的主治医生通话。”
那边顿了顿,说了什么。手机递到了幸村耳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现在听不清。”
“也看不清。”
“精市。静神,听我说——”
医生点开了免提。将音量拨到了最大,幸村垂眸。那边的男声带着金属质,不怎么温和,但很可靠。“静神…”余贵每隔五到七秒就说一次‘静神’,重复了到第七遍的时候。幸村闷声,“可以了,听见了。”
那边笑了声,“别害怕。”
“我们做过所有的检查,你记得吗?”
“头部CT,脑核磁,视神经OCT……”余贵说了一遍那些检查的名字,又重复了一遍,“…血检,你很健康。幸村,你很健康。”
“所有的报告都显示,你没有任何问题,别害怕。”
周遭的人安静的听着那一系列的的检查项目名称。
余贵甚至还抽空开了个玩笑,“你记得富里和你一起做了一个血检项目吗。他的血红蛋白含量低于正常人,有些贫血,这点他不如你。”
幸村垂眸,闷声‘嗯’了声。
“乖。”余贵安抚道,“现在让你眼前的医生检查你的眼周情况,可以吗?”
幸村有些排斥。
“啊,我买最早的机票过去也要跨越半球距离的,小市,我很担心。”余贵没有看见他,似乎都能猜出他是什么模样,“我们小幸很厉害,特别厉害,只是检查眼周状况。没事的,小幸怎么哄小车那个孩子打针的,我们阿市很厉害。”他一连换了几个称谓。
那道金属质地的嗓音似乎都跟着沾染了人情。
医生拿着电话,他单手插兜,心想他也许不用看了。心理因素,眼前的孩子眼睛看不清,心理占据大部分原因。
他很配合电话那边余贵的声音,余贵说什么,医生就跟着一步。医生说了几个专业名词。余贵就在旁边翻译,余贵翻译的很轻巧,幸村心想,患癌的病人估计都会被余贵那张嘴哄得没病。
后来医生就出去和余贵讲话了。
幸村一脱离余贵的声音,耳边就变得嘈杂起来。幸村垂眸,干脆用yips将自己的听觉屏蔽,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上的作用,耳边逐渐清净起来,只是还是看不清。
医生出去了,幸村就安静的坐在床上。
站在一旁的毛利有些想碰他,又有点不敢碰他。
“他什么毛病,做那么多检查。”远野凑近看他,那只手在幸村面前晃,“眼睛现在是…”
远野的手突然被抓住,雾蓝色短发脸上还布着打球时残余的灰尘,像只花猫。幸村眨了眨眸子,有些不确切的喊了句“前辈”?
他不确定是哪个前辈,就喊了声‘前辈’。
远野不知道为什么,手腕被人抓住的那一刻,他往下看,眸子蒙着雾色的少年安静的仰头看他。远野别扭的移开脸,他像是被烫着手一样,慌乱的从幸村手里夺过来自己的手腕。
别扭的说了声‘能看见啊’。
种岛看着远野羞红的耳尖,吐槽道,“就笃京那手的动作,盲人也能感受到有东西在自己眼前吧。”
远野移开脸,他轻哼了声。
毛利也凑近看幸村,像是看什么小手办一样,怎么看怎么喜欢。他嘴里嘟囔着,“健健康康的小部长。”
医生从外面回来,他打了个呵欠,看着占据着半个医务室的高中生,把手机丢进幸村怀里。医生重新卧进躺椅里,“他没什么问题,生过挺长时间病呢吧,都有后遗症了,睡一觉就看清了。”
他听不见。
毛利不知道幸村用了yips,他不知道幸村现在听不见,他有些紧张的捂住幸村的耳朵,幸村抬头茫然的和他对视。
“怎么…”
“他没有生过病。”毛利垂眸轻声道,像是在哄别人,又像是在哄自己,“他只是打球打的有些累,想睡觉了。”
苦难不值得被一遍遍复诵。
毛利不想再从任何人嘴里去听他生过病这件事。
他的小部长一直都健健康康的,在天台庭院养着花,站在树底下抬头望他。
他们会在大雪里找亲子饭的店面,他们会走过关西的每一条小道。
他在神奈川的高中,等着他的小部长升学。
几个高中生对视,转移了话题,又开始说些别的东西,说第一次来医务室,然后开始拨弄医生的书。是种岛翻着本《伤寒论》时,医生的表情有些紧张,种岛挑眉,随意翻开了一页。
“嚯,医生,你的书我能看懂欸。”种岛笑吟吟的,“南宫景震惊的说,这世上怎会有如此……”
“咳咳!!”
医生一个鲤鱼打挺,“机密,机密这都是。”
“小孩子没事就快回去训练啊,老待在医务室干什么啊。”
他夺过来书,正要往外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