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韫月和周美人齐齐出声制止。
这么小的孩子,跟小奶猫似的惹人怜,想到这么可爱的孩子得了重病,那脸白的跟纸似的,心疼都来不及,怎么舍得让她磕头呢。
可老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二丫看着不过一两岁,却懂事得很,娘亲吩咐了,还是乖乖地慢慢地爬起来。
“快别难为孩子了。”韫月一出声,墨玉自觉上前扶着二丫,眼睛紧盯着村妇,警告道,“孩子病着呢,这一跪一磕的,受了寒出事了可怎么好?”
娘娘心善没看出来,墨玉可是早就看明白这村妇的那点小心思,只不过她都是为了孩子,也没做什么过火的事,墨玉才没吭声罢了,但她执意要二丫磕头却是利用娘娘的心软无形中逼迫娘娘答应帮她们,她就不得不警告她了。
村妇抿着嘴,抹了抹眼角的泪,“好了二丫,躺下吧,娘跟恩人们说说话。”
二丫乖乖点头躺好,看着韫月和周美人,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等我病好了,再给恩人磕头,我还会捏泥巴,送给你们。”
韫月心中一酸,周美人已经开口,“好,我等着你的礼物。”
从屋子里出来时,刚好宁大夫牵着女童朝这里走过来。
她们来到院门外,才问宁大夫二丫的情况。
宁大夫说,二丫是血症,看着和亡血病很像,却要严重很多,无法根治,她能做的,只是缓解二丫的病痛,让她多活两年。
韫月看过医书,大抵知道点这些病症,一听是血症,心中一沉。
周美人却不清楚,冷冷道,“你只是个药婆,你治不好,不代表别人也治不好。”
“据我所知,当世还无人能医治血症。”宁大夫看着周美人,似有意有所指,“即使是皇朝太医也不能。”
周美人还想说,你一个乡野村妇,凭什么说皇朝太医不行,韫月打断她,“宁大夫也是想帮二丫,帮这里的所有人吧?”
宁大夫复又看她,“夫人有何高见?”
韫月说了个地址,“这里有一家还在筹备的医馆,宁大夫若是想帮她们,可以到这个地方去,就说是一位姓梁的夫人叫你去的,你所需要的银钱,药材,让她们提供给你。”
梁?
宁大夫目光微动,又不动声色地再看了眼旁边姓周的女子,她便没有什么犹豫,微微欠身,“如此,多谢夫人。”
“宁大夫,二丫是不是有救了?”村妇激动地问。
宁大夫脸上有了浅浅笑意,“不敢说有救,会比从前好些。”别的不说,至少能吃饱穿暖了,也能正常用药,“你要多谢两位夫人。”
她话音一落,村妇立刻跪下磕头,磕的砰砰直响,“谢谢两位夫人的大恩大德,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们。”
墨玉和另一个宫女赶紧把人扶起来,只见她额头都已经磕肿了。
韫月说,“我不需要你做牛做马,你真想报答我……”
周美人震惊地看着她,她还真要人报答啊?
韫月继续道,“给我讲讲你的生平,你的人生经历吧。”
已经过了午时,韫月和周美人也饿了,便要了间小院用素斋,顺便听牛巧儿,也就是村妇讲她的故事。
牛巧儿这半生,如所有贫苦人家一般,虽有苦难,也有温馨的时候。
不过韫月印象最深刻的,还是牛巧儿为给二丫治病,豁出去了偷家里的钱,被撵出家门只能被报恩寺收留也无怨无悔。
且韫月觉得,拿家里的钱怎么叫偷呢,那也是她辛勤劳作所得。
其次让韫月震惊的是牛巧儿的大力,她甚至在临走前叫来绿保让牛巧儿试了,她那瘦弱的风一吹就能断的手腕,居然真的把绿保举到了头顶。
惊愕之余,韫月猜她丈夫那么恼怒牛巧儿偷钱,却只是把人撵出去而没做别的,怕也是害怕她的大力。
不过,韫月总觉得,牛巧儿这一身巨力,只浆洗衣裳,为免太浪费了啊。
回到马车上时,天色已暗。
墨玉和另一宫女从食盒中取出些糕点,放在小炉上加热。
香味溢出来,几声咕噜噜的响叫传出来,韫月和周美人看看彼此,均有些尴尬,尴尬之后,也不知谁先没绷住,噗嗤一起笑了。
报恩寺是有素斋的,只是这两位养尊处优,实在吃不惯,只勉强用了几口,剩下的看牛巧儿止不住地一直咽口水,就都给她了。
所以这会儿,她们是真饿。
茶点热好了,两人一边吃着东西,一边闲聊。
感叹了民生之艰,又赞叹韫月不止想推行女医,还为寻常百姓写史,最后周美人才说,这天下穷苦人那么多,韫月每个人都想帮,她就算嫁妆丰厚,也经不住花的。
如今韫月也懂了些庶务,叹道,“我也在想着开源,只是你我都是宫妃,经商之事多有不便,交给别人做,也不敢一次投入太多,回报自然就小。”
沉默。
长久的沉默。
就在韫月准备说点别的什么时,周美人忽然道,“如果是以大王的名义,朝廷的名义呢。”
韫月“?”
马车忽然停下。
绿保兴奋的声音传进来,“主子?”
韫月抬头望去,车厢门被敲了敲。
她心里也跟着敲门声一起跳动,身体仿佛不受控制地朝外走去。
车厢门已经被打开了。
她看到外面已经黑透了,街市上亮起了展展灯笼。
此处灯火阑珊,却将面前人的脸孔映照得无比清晰。
韫月惊喜道,“好巧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亦浔朝她伸出手,温温含笑,“我来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