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长大了,要守规矩了,周美人要面子,即使眼馋,绝不再跌份地偷溜出宫。反正,等她出宫建府以后,公主府都是她说了算,她就把那些人都招入府中,只表演给她。
没想到,父皇一道圣旨,她要嫁到宋国。
虽然宋亦浔恶名远扬,但周美人隐隐约约觉得,这天下,也就宋亦浔勉勉强强配得上她了,虽不是很乐意,也还是老老实实出嫁了。
可没想到到了边境,被迫只身入宋,还当不成王后,她闹了好一场脾气,绝食都试过,却没有任何用处,父皇根本不允许她拒绝和亲,甚至为免她偷逃,竟让人把她绑起来送到宋国。
没人知道她那时的绝望,她恨父皇无能怨母后懦弱,怨恨那个暴君,怨恨所有人,倒把自己弄病了,成日昏昏沉沉晕晕乎乎的,根本没注意到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
直到进了宋国王宫,虽然没见到那暴君,其余美人们有自知之明,倒是毕恭毕敬,她还算找到点皇室公主该有的尊贵,没想到又被一个老太监给整治了。
她自是不服,想要状告给暴君,一见到那人正好撞见他对一美人用酷刑。
直到如今回忆起那时暴君杀人如麻的眼神,周美人都忍不住哆嗦。
自那以后,周美人老实了许多。
最近,因为不服新王后,她仅仅没给人行礼,堂堂皇朝公主被打了几十板子,她的骄傲碎了一地,又有其他人晋位踩在她头顶,她是真觉得没脸活下去了。
王后来看她,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她并不如传说中的善良温软,开口对她就是挖苦。
她不服气,又能如何呢,父皇不肯给她撑腰,她真死在了宋国,父皇只会立刻再派一个女儿来和亲。
没有人会为她的死伤心。
那她为什么还要死呢。
意料之外的,王后竟然说带她出宫去看看那些贱民如何艰难求生存,却都不放弃。
她其实根本不在乎,不管王后说的如何冠冕堂皇,谁叫那些贱民苦命呢。
但出了王宫,孩童时熟悉的热闹与快乐记忆,久违地浮现在眼前。
她原本也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可她堂堂公主,怎么就被生活逼到了如斯境地。
韫月其实没有太留意周美人,但当周美人突然抬头,一双眼睛渴望地盯着车窗,仿佛能透过紧闭的厢门看到外面的世界,韫月倏然明白了。
她示意墨玉打开了些车窗,只见周美人的目光立刻追逐过来,不久,欲言又止地望着自己。
韫月便问,“想去外面走走?”
周美人抿抿唇,难堪开口,“可以吗?”
韫月摇头,周美人马上冷漠地收回目光,韫月解释道,“报恩寺在城外,有些远,在这儿耽搁了时间会赶不及。你若想去外面,也不难,下次能做些值得大王奖赏的事,我会帮你求大王。”
周美人嘴角冷冷一扯,求大王,那不是等于你说了算?
没点诚心。
直到出了城门,车窗才被关上,又走了一炷香多的时间,韫月明显感觉到速度慢下来了,像是在爬坡。
她打开车窗一看,果然是上山的路,便问驾车的绿保还有多久到。
绿保答前面就是,只是报恩寺建在山腰,虽然山不高,不过几十丈,但从山脚到寺门的路有些陡,马拉上去有些吃力。
韫月便说,既然不远,她们下车走过去。
绿保让等一下,前面有一处平缓的地方,停好了再下车。
等停好车,墨玉先下,小心地扶着韫月下来。
韫月站定,已经能看见前面的建筑,说好听了是古朴,说不好听点,就是年久失修,像随时都能倒塌。
显然不止韫月这样想,周美人一下车就嫌弃道,“什么破寺庙,看着马上就要塌了,能住人吗?怕不是在害人。这群和尚,占着大量田地收着租,不服徭役不交税,富得流油了都不肯修一修寺庙,简直就是国之蠹虫。”
韫月惊异地看她。
周美人哼了哼转过头不看她,既有些得意又有些羞涩。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韫月刚开口问,绿保就抢先道,“夫人,她说的是皇朝的规矩,咱们宋国不一样,和尚们的田都是跟朝廷租的,要交租子,也要交人头税,有多余的钱,都用来救助难以生存的百姓,是以没钱维修寺庙。”
周美人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她向来以皇朝公主身份为傲,哪怕宋国再强,她也不觉得宋国能比皇朝还强,所以被绿保抢白,自觉狠狠丢了面子,不服气地说,“宋国这么好,怎么还有那么多活不下去的百姓?我就没听说皇朝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