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和颂大胜楚军,将徐寻萧斩于马下,这消息传至陈军营垒,众人惊异之余喜上眉梢,士气大振。虽言曜在前厮杀,无法亲至,季安却是与之心灵相通,带数兵迎出辕门,抚慰江和颂,夸赞他神射盖世,不逊当年。
并再派斥候禀报言曜,彼时言曜纵马追击贲溪残部,直追出二百余里,大小数十战,连战连捷,紧紧不放。休城近在咫尺,众人都知胜负在此一举,是陈军先歼灭楚军,或楚军撤入城中。
只言曜并不太急,苏凌、莫茂几人皆攻破楚军,又有江和颂斩杀徐寻萧,贲溪唯这不到两万残兵,断难抵挡,翻不起什么浪。最多不过即刻取胜,或拖延几日陈兵多死几百上千人,再得取胜之差。但要言曜自己想法,不说几百上千人,就是十几人他亦不愿多付。
有一点,日夜追击,将士不曾进食,可谓饥疲难耐,而这晋州皆被楚军所统,唯几孤城耸立,言曜部卒尚不愿劫掠百姓,粮草又难以及时供应,实难坚持许久。
“殿下不若带状态最好骑兵前往追击,而属下几个前往解救西县,在城中休整,如何?”苏凌提议,她这话正对言曜心思,他本就更愿与贲溪一决高下,又思虑那未被攻陷的县城如何是好,现下听了苏凌所言,欣然答允,当即得允拨予苏凌五百骑兵、八百弩兵与两千步兵,命她与鸿德前往解救西县,言曜则领剩余骑兵继续追击。
这些人马虽说不多,解围西县是绰绰有余,且西县尚未攻陷落,可速战速决,太多之人调度艰难,苏凌一行人轻车简从,沿途截杀楚军残余,一路行来,尸横遍地,血染黄土,仅小半日功夫,便至西城外。
因西县周遭城镇皆已至楚军手中,为筹军粮好生洗劫了番,田地荒芜,空无一人,荒野村落亦被劫掠干净,屋内地上倒毙尸体,面黄肌瘦却是被刀剑毙命的。城墙坍塌了一半,早已不复昔日雄伟,墙之上守军寥寥,不过数百人,城墙上探出一排长矛。
守军衣甲破烂,面上神色麻木颓靡,除去城上那数十支长矛外,好多是取菜刀木棍,或是农家借来的锄头等物。他们在此已坚守数月,不知还能再守几日,眼见这远方尘土飞扬,皆以为是楚军来犯,不由握住武器,浑身颤抖,脸上露出悲戚表情,却仍硬撑着不肯投降,欲继续支撑。
然一人大胆眺望,见那大旗烈烈,上书一斗大“陈”字,不由大吃一惊,忙扯开嗓子喊:“是援军!援军到了!是我大陈军队,楚军退走了!”
众人闻声望去,果然见尘雾之中那旌旗上“陈”字,隐约显出几分骑兵身影,虽距离甚远,然确实是朝这边而来,顿时沸腾起来,欢叫声震天,城上数百人纷纷丢下手中武器,扑通跪下,跪谢苍天。
只少许人尚有戒备,其已西县明府卞裕为最,阻拦欲开城门士卒。见此情景,苏凌策马上前,高声喊道,“诸位兄弟勿怕,我乃晋王军下,奉晋王之命前来援助尔等!”说罢示意鸿德卸盔,露出其面容来。
卞裕本是见过晋王及麾下大将,自然认得鸿德,鸿德纵曾不熟于卞裕,然卞裕坚守孤城如此就,自晓他性情刚毅倔强,亦是聪慧多思之人,当即脱去披挂,露出俊朗容颜来,朗声问道,“殿下追击贲溪而去,命我等前来解救西县!”
守军闻言,旋即爆发欢呼,城上又有数十人扔下武器,打开城门,卞裕不再阻止,任由苏凌率兵入城。入得城中,鸿德命兵卒安置伤员,又见众人皆面带倦怠,精神萎靡,遂吩咐众人稍做休憩,待恢复元气后,再行讨伐楚军。
苏凌为众将士包扎之余,匆匆打量四周,这西县本是晋州附近较为繁华富庶之地,城池巍峨壮阔,城中百姓亦颇富庶,现因战火频发,街道上满目疮痍,血迹斑驳,空荡荡屋宇透着股惨淡凄惶味道。
城中房屋多被摧毁,百姓多躲藏在巷陌中,看到兵卒来了,才敢出来,惶恐不安,畏惧地盯着兵卒们看,不敢靠近,也不敢上前,只有妇孺老幼在哭泣。苏凌看着这幅景象,唯有暗忖叹息,果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如今这般战乱时刻,更是民不聊生,百姓流离失所。
待安置好伤者及百姓,卞裕用剩余粮食筹备了饭食,正用了几口,听得警钟长鸣,有楚军攻城,众人顾不得其他,赶赴城楼观瞧。城下聚集了几千多人,为首者是一位年纪约莫三旬男子,坐骏马之上,身材高挑,目光炯炯有神,穿着皮甲,手拿金锤,英姿飒爽。
这人苏凌鸿德不认得,但对峙多月的卞裕晓他是谁,低声解释,这人唤徐盛,算不上甚有名将领,不然不至久攻西县不下。只贲溪原当胜券在握,兼徐盛乃贲溪妹夫,关系亲厚,故而数次遮掩,希他戴罪立功。
现贲溪兵败在即,徐盛不由着急上火,倘若不能攻克西县,回去定是被楚王免职斩首命运,方召集最后人马,来一决战——至拿下西县是否能守住,这是另一回事——苏凌心细,一下猜出徐盛想法,暗暗摇头,难怪卞裕道他本事平平,眼皮子实浅。
手下这几千人与贲溪残兵汇聚,未必不能闹出个死中求活,现匆匆拉来攻城,不知这些兵卒能有几个回去。故苏凌笑意盈盈瞧向鸿德道,“殿下运道真真好,这么些人要前后围攻,他多少要吃一闷亏;现倒便宜了他,为难了我们。”
鸿德微愣,旋即失笑,“有何为难的!”说罢瞧着城底,一把抽出自己精钢宝刀,又取长枪,“防御调度就交予苏妹子了,右一、右二军随我出城,咱俩且去会一会那徐盛!”
这所谓右一军是五百骑兵,右二则为五百步兵,人数与徐盛部来说差了好些,可要鸿德说,已然足矣。他本是猛将,骑射武艺极佳,艺高人胆大,提气纵身,策马直冲阵前,刀锋闪亮,迎敌而上。
徐盛见鸿德领兵出来,眉峰一皱,冷笑道:“来得好!”双腿夹紧马腹,催动骏马奔驰而出,挥舞巨锤迎上。鸿德侧身避开,反手持刀架住他金锤,顺势夺下,使劲一推,手里长枪利刃斜斜削出,徐盛仓促举臂抵挡,被划出一条狰狞枪痕,鲜血瞬间染红了他铠甲。
城上,苏凌指挥有度,守军严阵以待,城楼上箭矢如雨泼洒而下,倾泻如注,不停歇地往城外攒射。徐盛部虽人多势众,奈何不比陈军精锐,加之守军弓弩厉害,竟无力招架,不断有人倒下,尸横遍野。余下陈军见状,纷纷呐喊鼓噪,便是西县守军亦拿弓箭齐射,场面混乱。
虽说西县守军手中之弓远不如鸿德苏凌部的连弩锐利,漫天齐射的气势却是十足。苏凌遥望正相斗的鸿德、徐盛,不由叹息倘若她有言曜那手神射,现当挽弓取徐盛性命,惜她箭术平平,贸然动手恐是伤了鸿德。
深为浪费时间兵力惋惜,苏凌只寄希望与鸿德能速战速决,这般想着,再看鸿德处,不过片刻,徐盛便落了下风,他见势不妙,拨转马头,撤退回营。鸿德哪能叫他逃了,勒马紧逼,杀入敌营,一身铁甲寻常兵器难以近身伤到,左右冲突,如入无人之境,所过之处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淋漓,看得众人目瞪口呆,当真不愧是千年传颂至今的枪骑战将、单骑透阵。见主帅如此凶猛,陈军更是士气大振,步兵尚且不说,骑兵是追随鸿德,奋勇杀敌,如狼似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