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侍女很快收拾出了几件宽大整洁的客房,谢鸢身边女官连忙给谢崚换上从宫里带来的衣物。
州牧府给谢崚穿的衣裳布料其实并不差,但是谢崚皮肤太过娇嫩,在宫里穿的衣裳都是最好的冰蚕丝制成的,别的布料一碰就起红疹。加上这些天船舱闷热,她后背的皮肤的疹子都连成一片了。
谢鸢心疼得眼圈发红。
谢崚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谢鸢亲手替她敷药,用从宫里带来的药膏给她涂抹后背,将发红的地方全部覆盖,她的动作温柔,指尖柔软,背后皆是冰冰凉凉的感觉。
药膏涂完了,谢崚见了小心翼翼观察着谢鸢的神色,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继续问出口:“娘亲,爹爹呢?”
谢崚像一条滑溜溜的蚯蚓,缩在谢鸢的怀中,搂着她的腰,仰着脑袋看着亲娘,摆出一种撒娇的姿态。
小心翼翼地问:“他去了哪里,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这次二人交锋,谢鸢略输一筹,她精心布局,结果没抓到段夫人。
平日里他们闹矛盾顶多暗戳戳讽刺对方两句,从不搬到台面上来,这次谢鸢气得怒斥慕容徽,想必是气的不轻。
这里是楚国,终究还是谢鸢的天下,谢鸢想要对慕容徽做什么哪怕是杀了他,也都是易如反掌。
谢崚不知道谢鸢会如何处置她爹,关押还是毒打?也不知道她爹那小身板受不受得了。
虽然知道此刻提起慕容徽会令谢鸢不高兴,但那毕竟是她亲爹,谢崚不得不问个清楚。
这次谢鸢的情绪控制得很好,没有在谢崚面前露出任何异样。
谢崚的烧似乎没完全退完,皮肤还有些滚烫,但她脑子是完全清醒的,眼眸清澄明亮。
“先穿好衣裳,别着凉。”
谢鸢摸了摸谢崚的头,给她披上外裳,谢崚趁机拉起被子往身上一裹,蜷缩成圆圆的一团。
谢鸢将她放在自己大腿上,心情复杂。
也不知道从出生起就将她抱给慕容徽的决定是否正确,她曾经希望他们父女二人能够亲近,可现在她却隐隐有些后悔了。
要是把谢崚留在她身边长大该多好。
谢崚到底是慕容徽带大的,不见慕容徽,想要知道他的情况也很正常。不过听到她追问慕容徽,谢鸢心里莫名感觉有些不好受。
“阿崚很关心爹爹?”
谢鸢桃花眼眸微阖,又露出了笑眯眯的表情。
“那当然,”谢崚点头道,“他是我爹爹呀。”
谢崚的睫毛微微颤动,金色的瞳孔和她爹没什么两样。
谢鸢凝视这双眼睛片刻,说道,“他昨日跳下水中找你,着凉后旧伤复发,昏迷过去了,娘送他去附近的医馆里休息。放心吧,并无大碍。”
“今早娘得知苏令安说你在城中,先过来找你,他后得知消息,应该会慢些赶到。”
谢崚放心了。
听她娘的语气,她爹的处境暂时是安全的。
她小脑袋晃了晃,又忍不住问:“对了,娘亲,昨天爹爹是不是做了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惹你生气了吗?”
“你们是……吵架了吗?”谢崚小声道:“阿崚听见你凶爹爹了。”
闻言谢鸢笑吟吟地掐了一把她软乎乎的脸。
身为母亲,她如何不了解谢崚,眉头一动,谢鸢就知道她肚子里藏的是什么心思。
小孩子的心思很简单,她的试探技巧非常拙劣。
“阿崚若是好奇什么,直接问就行了,不必拐弯抹角,你是娘的女儿,不是外人,只要是你想要知道的,娘都会尽可能满足你。”
谢崚呆呆地看着谢鸢,见她不说话,谢鸢放柔了声音,“阿崚就不想知道昨天爹娘为什么会出现在船上吗?”
谢崚故意装傻,“你和爹爹来找我的?”
“不是。”
谢鸢说道:“阿崚既然不想问,那娘就不说了。”
“等等!”谢崚果然急了,抓住谢鸢的衣裳,“我要问。”
谢崚一口气连续抛出好多个问题,“娘,段夫人是谁,你为什么要抓她?我出宫这几天,你们是不是一直偷偷跟踪我?你和爹爹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谢鸢眼前一亮,虽然平时看起来这孩子读书不用功,但是看问题倒是一针见血,都问到了点上了。
谢鸢没有食言,谢崚问的,她都一五一十地告知她,“段氏是你爹弟弟的妻子,按照辈分,你应该要唤她一声‘婶母’。”
“阿崚猜的没错,你自从出宫的那刻,我和你爹就一直跟着你。原因有些复杂,长话短说就是,段氏前些日子来到了楚国境内,你爹派贺兰絮接应段氏,却又担心我知晓此事,所以他故意容许贺兰絮带你带你出宫,是为借你声势掩护段氏抵达的消息。”
“段氏是慕容氏的臣僚,却是楚国的敌人,所以娘亲知晓了她的行踪后,绝对不能放她逍遥在外,派兵跟踪,抓捕她回京城,后来的事情,阿崚也知道了。”
段氏在谢鸢眼皮子底下逃脱,她和慕容徽对峙期间碰上了水匪,谢崚被误伤落水。
谢崚眨巴眨巴眼睛,果然和她猜的不差。
她爹娘就是拿她在做局。
段夫人还真的是鲜卑人,还是鲜卑的贵族。
谢崚问道:“所以,这就是你和爹爹争执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