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之外的生活,不只是书本上的文字记载,也不是家人口中的只言片语,更不是自己想象了二十几年的繁华与寂寥。在陌生环境里,与饶灵相伴的唯一女同学是最好的倾诉对象,虽然两个人在上学的时候不见得有过多的交集,有时面对面都不一定会打招呼,但在异乡的简陋出租屋里,两人竟比亲姐妹还要亲。
“我们不管有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对方,每一天都要交流当天发生的事,在公司受到的委屈,在路上看到有趣的事,哪家店铺关门了开张了,哪里出了新的活动,我们一定要告诉对方,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住的地方是公司提供的,我俩住同一间挤在一张床上,但那个房间被我们布置的非常青春,也很温馨,充满着对未来的梦想。那个夏天真的好开心!我们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周末里去逛街,也只有那个夏天才是开心的。大四新学期一开始,她就辞职了,回学校准备考研,她说她不喜欢那种上班的感觉,她说还没有做好成为大人的准备,还是习惯做学生,每天只为了分数而努力,不必为生存而焦虑。我留下来了,因为那时候我们都大四了,我没有升学的打算和能力,就算是回到学校去,还是面对得找工作,还不如留下。”
成双成对的两个女生,变成了孤寂无助的一个女孩子。饶灵白天实习,晚上回到出租屋啜泣祈祷。“现在回想起来可真是有意思。”饶灵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缝,“我白天在公司,整个人的状态很好,与同事有说有笑,晚上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一开始还会哭出声音,后来就是只流眼泪了,也不干扰我做别的事。你如果看到那时候的我,你会觉得很滑稽。”
谷蜜想象不出十多年的饶灵究竟有多滑稽,只觉得此刻的饶灵是个啰嗦的人。
“九月底的一天,公司给我们这些通过试用期的实习生签订了新的合同,与此同时,也来了一批新招聘的学生,其中有一个男生也是我们学校的,他是另一个专业,也是那一批中唯一一个与我同校的人。”
饶灵看着那些同龄的实习生,第一次对“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有了直观的感受。她感觉自己好像老了几十岁,在看到他们的一瞬间油生了长辈的心态,直想对他们进行一番自以为是的说教。而且,她被公司从出租屋里赶出去了,因为她们成为了正式员工,不再享有实习员工的福利。
“我自己去找中介租房子,去二手家具市场买家居。那段时间,我感觉我要抑郁了,不只是晚上哭,白天上班的时候也哭,躲在卫生间里哭,把脸埋在午饭里哭。我能感到那个男生一直在偷偷地看我,我以为他是要看我的笑话,也就没理他。我和他是同一组的组员,也算是帮扶带的老员工,我因为他老偷看我,所以对他的态度就不太好。”
谷蜜突然问道:“为什么他偷看你,你就对他的态度不好?”
饶灵咧嘴笑道:“我误解他在看我笑话——哎,刚才不是说了吗?我肯定我刚才说过了。其实他脾气不错,人缘也好,我工作上的失误,他还帮我说好话解围。我们大四也是有课的,十一月的第一个星期为考试周,我们请假回学校,不过是在下火车的时候遇到的。在出站口的时候,他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就是那一瞬间,我的心发生了变化。”
谷蜜试探地问道:“心脏停顿了一下,对不对?”
饶灵盯着谷蜜的脸,发出意味深长的一抹笑,缓缓地点着头:“考完试之后,我们又在火车站碰见了,他和别人换了座位,与我坐在一起。”饶灵抬头看着会客室的墙纸,脸上荡漾着香甜的笑,“我觉得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是要讲究缘分的,那是一种很难说清楚的感觉,可以用莫名其妙去形容,一切都是顺其自然,也是意料之外。”
谷蜜猜测道:“后来就如同其他情侣一样,发生了一些温暖的事,在孤独的异乡暗生情愫。”
饶灵将水杯端起来,端到嘴边,并没有喝里面的水,又将水杯放回到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