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过了生日就二十九岁了,不是来研学的十九岁大学生。马上就要三十而立了,怎么还是学生思维呢?你本可以做一个独立律师,半独立律师也不在话下。你在我这里名义上是工薪律师,可事实呢?要么去参加公益活动,要不然就是文员工作,大事上帮不上忙,小事上用不到你。我还得给你发工资,每天的工作氛围就好像你是我的老板一样。”
谷蜜懦懦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怎么还道歉了呢?”说教的人瞪大了眼睛。
谷蜜抬起头,眼眶里含了泪,话里带了哭腔:“我做得不好,让您受委屈了,我不得道歉啊!”她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脸上现出了零落的水珠,在不同角度下发出点点的光。
“行吧,你这一招真是厉害,我拿你没办法。谷蜜,你得记着,你是一名律师,已经蹉跎了好几年的青春,就不要再继续浪费时间了。我不是你的老师,也不是你的师父,其实连老板都算不上,你是受谁之托塞给我的,你自己心里清楚。你那时候答应我了,三十岁的时候一定会独立上庭,时间无多,加油吧!”说完,他又要走。
谷蜜别过身去,委屈巴巴地问道:“唐叔,那位女士怎么办?”
唐叔侧过身子,无可奈何地回道:“当然是留下来了,送上门的案子,你不接啊?到手的钱你不赚,这不是傻吗?去拿那个黑色文件夹,告诉她咱的费用明细,准备好合同,只要对方同意,她把字一签,你做好记录,咱就帮着人家打官司呗。”唐叔五十岁上下的年龄,不细看有小伙子的风姿,细看之下有些老态。
“谁打啊?”
唐叔最讨厌这种哭唧唧的声音里又带了一丁点的撒娇,不禁翻了个白眼儿:“你打?”
谷蜜瘪着嘴巴,摇摇头。
“这不就结了,我给你发工资,你就做好分内事。咱把人留住,官司一打,钱一收,你每个月的工资不就到账了嘛。什么这个包那个衣服的,不就可以往你身上套了吗?没事儿的时候,和你的小闺蜜,逛逛街喝喝奶茶,聊聊八卦谈谈心事,小生活多美呀!你说是不是?”
谷蜜回了一个“是”字。
唐叔的右手再次搭上门把手,向左一扭,将门开了一条缝,又迅速关闭了,回过头交代道:“你这边忙完了先不要下班,我不用六点就回来了。刚才那个客户给我打电话了,说他赶时间,用录音的方式又把事情说了一下。我就讨厌这样的人,不管对谁都要录音,好像要威胁人一样。等这个女士一走,你赶紧整理那个人的录音,他下个周就要开庭。”
唐叔说话算话,果真不到六点的时候就回来了——五点五十九分的时候,谷蜜的眼帘里出现了唐叔的人影。她将手中打印好的两份材料急急地送上去,拦住了唐叔的去路。
“第一份是那位男士的,他补充了一些资料,并且一再强调一定要离婚,因为自己的孩子实在是太难看了,他思来想去还是接受不了有个丑孩子,特别是他不喜欢过生日,可是自家的丑孩子偏偏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唱生日快乐歌,他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我已经把录音发到了您的邮箱。”
唐叔粗略地翻了两页,应道:“又是一个奇怪的离婚理由。上次那个记得吗?两口子晚上睡不着,摸着黑儿讨论如果买彩票中了一百万该怎么花,意见不统一大打出手,给彼此破了相,直接办离婚。”唐叔抬眼瞧了瞧谷蜜,乐了。谷蜜,马上就要二十九岁,一个只有暗恋从未真正谈过恋爱的离婚律师助理,已经见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离婚理由。
“那位女士呢?”
谷蜜呼出一口气,道:“我很同情那位女士,怀孕四个月,因为酮体高,孕反强烈,断断续续输液缓解,但丈夫却不耐烦地说她是装的。我特地上网查了一下,如果孕反严重,很大几率会酮酸症中毒导致死亡。如果女性在孕期有明显产生不想要这个孩子的想法,胎儿是会感受到来自母亲的敌意,孩子出生后得自闭症的情况也会比较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