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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丸藤香感觉不太对劲。
她单手扶住方向盘,烟味如雾一般弥散。琴酒坐在副驾驶座上,唇间叼着烟,漫不经心地支着下巴。
琴酒?为什么琴酒会在这里?
大腿上绑着的手枪有点硌得慌,衣服洁白如新。窗外是粼粼的碧蓝海面,潮声轻轻,海鸟在上空盘旋。天桥上的车很少,将这一刻的时间留给了约会中不是情侣的两人。
乌丸藤香本应该感到高兴。琴酒的心硬得像块石头,不管她怎样旁敲侧击都不为所动。她享受追逐的过程,可要是长久得不到回应也会感到疲惫。就像气定神闲享受一场狩猎,无论如何都要在兴致结束之前猎到一只在心口蹦跶的小兔子。
可她笑不出来。
心脏中像是突然被什么酸涩麻木的东西填充,她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安全感,身上穿着的盔甲被层层击溃,莫名降临的、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使她失去了底气,超跑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停在了路边。
她克制不住地浑身颤抖起来。
这种上涌的情绪被称之为恐惧。乌丸藤香从来不会压抑自己,来源于瓦里安的疯病在九年的教导中刻进了她的骨子。她要在文明的社会当一个衣冠楚楚的淑女,可脱下伪装,她还是一个野蛮人。
野蛮人是不被束缚的,所以她失去了恐惧的理由。
而现在,这种从未体会到的绝望一点点漫上来,张开嘴,连哽咽都无法发出。
乌丸藤香的五感很敏锐,在系统板面提供的五维上,她的力量属性也是满点。她的武力值远远超出常人所能达到的极限,因此能轻易察觉到旁人对于她的恶意。
一点点的杀意,在她的感官中也会被无限放大,这成为了奠定她在瓦里安地位的秘密武器。不是谁都能在老大抬手的时候迅速抄起贝尔挡枪的,乌丸藤香因自己的天赋而自傲。
可要是恶意不是来源于某个人,而是整个世界呢?
铺天盖地上涌的被窥探的感觉让她坐立难安。
她感觉自己是浑身赤裸的,就要毫无自尊地暴露在旁人面前。
乌丸藤香厌恶失控感。她生来强大,理应像是戏耍老鼠的猫一样游戏人间,这意味着如果她成为了被戏耍的老鼠,那么世界观的彻底颠覆将会狠狠击碎她的以往坚持的自负的资本。
停止!
她深呼吸,尽量不将自己的丑态暴露在琴酒面前。
琴酒是一场危险的赌局,一不留神,她就会被推下悬崖,彻底成为他杀手生涯名单上又一个平平无奇的名字。她被他吸引,又忌惮他。充满矛盾的感情让她更加无法自拔。
现在要说点什么。
她得想个办法将现在的场景蒙混过去,她刹车刹得很急,发出了巨大的声音,琴酒绝对已经察觉了她的怪异行为,现在没准想着要将风衣之中的枪拔出来呢。
组织里面有人想要杀掉她。最好的办法就是委托琴酒。
黑色产业涉及的利益不止关乎一家,要是能除掉乌丸藤香,琴酒以后跟朗姆夺权也会方便很多。前提是他要有这个野心。
琴酒这么轻易就答应她出门,怕不是想要趁这个机会干掉她。事实上,组织内所有的人都这样想。但是明目张胆的暗杀只会被当做出头鸟处理。只有拥有足够身份的人才能先下手为强。
想到这里,乌丸藤香又紧紧抿住了唇。
很好,根本不用解释。琴酒怕是下一秒就要毙了她吧?
琴酒解开了风衣扣子。
乌丸藤香身体绷紧,指尖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要是她没崩溃,现在起码还有点力气反抗,不说击倒琴酒,起码逃生是没有问题的,到时候跟朗姆告状,她又能获得一段安心的咸鱼日子。可她现在的模样,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
她要死了吗?
乌丸藤香难得抱了单纯的期望,头脑一片空白,想的却是要是琴酒掏出来的是一把玫瑰就好了。
很可惜,她猜错了。
一团黑色罩住了她的视线,带着温度的布料散发出辛辣的木质香,混合厚重又让人安心的烟味,乌丸藤香诡异地安定下来了。
风衣被掀开了一点,琴酒将嘴边的烟反夹,不等乌丸藤香反抗,将烟塞进了她的嘴里。
他嘲笑道:“你现在像只老鼠一样瑟瑟发抖。真可怜。”
“……”
她就着琴酒的手,深深吸了一口。
烟雾不过肺,她轻轻吐出,消散的白色烟雾是抓不住的光,游鱼一般点点消散,却如此辛辣刺激,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