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远远见到苏琯璋从林子中钻出来,正朝这个方向走来,宣槿妤只觉方才那股被强压下的酸气又冒了上来,且遏制不住了。
于是苏琯璋带着三只野鸡、一捧野菜回来时,刚对宣槿妤笑笑,便见她对着他干呕了起来,一时慌了起来。
他才离开不到一炷香的时辰,发生什么事了?
野鸡已经断了气,被他随手扔在一旁,许萱娘忙接过他手中的野菜,免得也被他扔在地上。
“槿妤,你怎么样?” 苏琯璋腾出了双手,在宣槿妤面前蹲了下来。见她干呕得厉害,脑中空白一片,一时也不敢动她。
好一会儿,见宣槿妤好似和缓了些许,才终于想起自己一身的医术,才有所动作。
宣槿妤干呕了几下,什么也没吐出来,倒是眼中含了泪花儿,瞧着可怜得很。
她紧紧攥紧男人的衣摆,任由他给自己拭泪、把脉。
“槿妤这是害喜了。”许玉娘生过三个孩子,于这头上很有经验。见儿媳这样,忙取过随身的包袱,拿出亲家母林清婉塞给她的小罐子。
“这是你岳母亲手做的酸梅,快给槿妤吃下。”
宣槿妤吃下一颗酸梅,又含了第二颗,方才那股止不住的恶心感便弱了许多。
等苏琯璋再替她揉了一会儿手上的穴位,方才的不适感便消退无踪。
“我没事了。”她对又开始摩挲着自己背部的男人说道。
“让你们担心了。”宣槿妤靠在苏琯璋身上,虚弱地朝众人笑笑。
苏老夫人只心疼不已,“槿妤,你受苦了。”现在才三个月,这刚开始害喜,往后路上不甚安稳的几个月,她可怎么过。
千言万语压在心头,沉甸甸的,她却只能说出这句话。
“好孩子。”许玉娘摸了摸宣槿妤的头,而后起身,“好好歇着,我去给你炖鸡汤。”
许萱娘跟上,二人找到一名官兵领路,很快带着三只鸡和那捧野菜走出了小广场。
“方才发生什么事了?”苏琯璋问。
宣槿妤小声说了方才的不愉快。
“好,我知道了。”他沉声回答。
娘亲亲手做的酸梅去了核,酸酸甜甜的,滋味十分不错,宣槿妤又吃了一颗。这才看他,“你要怎么做?”
他们人在屋檐下,这一家子又老的老,小的小,就凭他们几个,能打得过这人高马大武艺出众的八十多人么?
咦?她想起来了,好像也不用和八十多人打。
那出自兵部的陈阳副尉和他手下的三十五名官兵好像是站在他们苏家这边的,只禁军千户王虎与他带来的五十名禁军侍卫领了皇命,才总要将他们视作犯人。
分明那狗皇帝自己就下错了圣旨,他们哪里算得上犯人?依着她对狗皇帝品行的了解,他定是不敢再追一道降罪的圣旨来。
既如此,他们不和狗皇帝计较他将一家无罪流放的专制无道,让他遭天下人耻笑就不错了。
“不打架。”看出她在想什么,苏琯璋失笑,“我就找他们说说话。”
他垂眸,掩住了眼中的寒气。即便打架,他对上这些人,也未必没有胜算,何况还有父亲在。母亲、二婶和嫂子们也能顾好几个孩子。
他只是,顾及到她。
温香软玉在怀,他仍是不满足。宽大衣袖下,他将手指从她纤指中穿过,让二人十指紧扣,大拇指在她滑腻的手背上慢慢摩挲着。
“别担心。”他又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亲。
对于他的过于亲昵的放肆举动,宣槿妤没什么反应——二人好说也做了三年夫妻,一些亲密之事已经让她习以为常,并没放在心上。且她注意力全然不在这里。
她只在意苏琯璋说的“不打架”这三个字。
再听他说只找人说说话,遂放下了心。
不打架就好。
夫子教过她,该示弱的时候就绝不要强撑着贵女的风范。这并不丢人,没有什么比身家性命更加重要的。
经过这大半个月从云端跌下的生活,又见识到了禁军的落井下石,她对夫子这番道理深以为然。
放在以往,他王虎不过区区一千户,哪里敢在大将军公爹苏国公面前这般张狂硬气?
等他们到了余安府,和三哥哥会合,就有人为她撑腰了,就再另说!
他们苏家现下是落难了,但宣家和林家可没有,三哥哥这宣家家主嫡次子、朝中太傅外孙的身份还是管用的。宣槿妤暗自思量着。
她这样一副纠结过又放下心的模样落在苏琯璋眼中,让他心里泛起柔意,方才还藏着凛冽的双眸不知不觉便柔和下来。
他摸了摸她的头,轻轻的。
孩子们见小婶婶已经没事了,乖乖地坐在一旁玩猜谜游戏,不时有清脆的笑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