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韧没有回头,只道:“陛下,老臣保苏家,只是为了老臣那可怜的外孙女儿。而苏家今后的造化,与老臣再无干系。不相帮,是老臣身为朝臣,在为大盛着想而已。”
盛誉没有再说话,吴太监恭敬地将林韧送出了即正殿。
“老狐狸。”
很久之后,空荡寂静的殿中,传来盛誉几不可闻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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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牢这头的访客是在众人用完晚膳之后才来的。
宣槿妤之父,宣兆亲自来了。
“爹爹。”
“岳父。”
宣槿妤和苏琯璋站了起来。
宣兆朝女儿和女婿点了点头,却并不似妻子林清婉、岳丈林韧一般,一到这死牢便越过外头的牢房,直奔最里边的监牢。
他在最外围关押了苏国公和四个男孩子的牢房停了下来。
“亲家公。”宣兆温和地和苏声打招呼。
苏声也站了起来,朝他颔首,“今日怎的是你亲自来了?太傅他老人家昨日受了伤,可有妨碍?”
宣兆为人虽温和,但原则性极强,一向和处事圆滑的刑部尚书梁方方不合;昨日苏家林家又相当于和梁方方决裂了,今日竟还能进得这刑部死牢。
不得不说,他又高看了梁方方两分。
宣兆冲担心地看着这边的女儿摆了摆手,才回答苏声,“无碍,只是老人家年纪大了,才又从宫中出来,精力不济,便遣了我走这一趟。”
“正好,我也担心槿妤在这里的情况,便来了。”
宣槿妤闻言,放下心来,却又开始自责。
都是因为她,才劳累外祖父一把年纪的还在为她奔波。
若不是因为她,外祖父还是那个得皇帝尊敬的老师……
“别想太多,嗯?”苏琯璋俯身在她耳边安慰道,“外祖父不会想看到你自责的样子的。”
真要说起来,林韧奔波的源头还是在他们苏家。
苏琯璋垂眸,掩住了心里隐隐升起的一丝不安。
宣槿妤抬头看他,勉强应了一声“嗯”,便发现父亲已经和公爹说完话,在朝他们走来了。
“爹爹。”
“岳父。”
二人再次唤了声。
宣兆应了,看着女儿和往日没多大变化的小脸,语气很是温和,“爹爹来看看你。”
“爹爹不进来坐坐么?”
娘亲和外祖父来的时候,都让人打开牢门进来的,但是爹爹却没有一丝要进来的意思。
宣槿妤不由得抓紧了苏琯璋的衣袖,很快被他反手抓住小拇指,一点一点握紧她的手,直至十指交缠。
他实在很喜欢这样的亲昵,宣槿妤也是,任由他温热的体温一点一点将自己浸染。
掩映在衣袖之下些微的动静瞒不过眼前的宣兆,但他只是垂眸看着这对小夫妻的小动作,神情没什么变化。
“今日朝堂吵得很厉害。”宣兆说,和苏琯璋淡漠的眼神对上,眨了下眼,他知道女婿能看懂他的眼神。
宣槿妤伸出未和苏琯璋交握的右手,抓住了铁栏杆。
宣兆在她伸出来的手上拍了拍,像小时候哄她入睡轻轻地拍着后背一样。
“苏二叔踪迹还是未能找到。”
宣兆转过头时正和苏二婶的目光对上,语气有些抱歉。
苏二婶朝他微微福了福身,她两个儿媳也照做。
苏二叔失踪的消息,就连苏家也是昨日才收到。漠北地广,且此时前线战时正胶着,情况复杂,除了苏家人,其余人去找寻,莫说才过了一日,只怕再过一月也未必能够有消息传回来。
苏二叔微微颔首,没有在意她们靠近牢门的动作,转头继续面对女儿女婿,并加大了音量,“通敌叛国这个罪名还是太重了,一个处置不佳,有伤国本。”
考虑到宣槿妤从未接触过朝堂之事,他解释得十分清晰,“主张阖家抄斩的多是与宣家林家不合的一派,梁尚书今日未曾表态,但我观他也有了这个主张的倾向。”
梁尚书,不就是昨日和他们谈崩了的梁方方,刑部尚书?
她昨日那样挑衅新帝,也间接和梁方方结了梁子。
若他也主张给苏家定死刑,那还身在牢中的他们……他还会接受外头人的打点吗?
宣槿妤顿时心里生出一阵悔意来。
她紧张地握紧了苏琯璋的手,被他用大拇指轻轻地抚过手背,心里才慢慢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