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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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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维找柳漾聊了许久,但柳漾仍理不出思路,她对婚姻何去何从没了方向,烦躁不堪。赵东南却没听她的,下班就回来炖汤烧饭,柳漾高声怒骂,让他滚,但赵东南的态度很端正,他说必须每天按时回家,不能不在媳妇的视线范围内,免得再被误会,而且她怀着孩子,身边不能没人,最重要的是,柳漾是他媳妇,他每天都想看到她。

几天后,柳漾下大夜班,回团风看陈玉兰。已进12月,距离春节不足两个月,陈玉兰和柳志华的哥姐在着手准备年事,一起去镇上采购了,她独自去祖坟山上看看她爸。

村童们在放野火,欢笑着满山乱窜,柳漾坐在枯草地上,痛哭失声。为什么原谅一个人这么难,为什么想到要分开,心里这么痛,可是不分开,是不是还会再痛下去?

陈玉兰半天不见女儿回来,上山去寻她。柳漾极力掩饰情绪,陈玉兰便装傻:“又想你爸了吧,刚才跟他说什么了?”

妈妈那时候,也这样痛过吧,一定会更痛,因为怀孕的人是冯鹃。柳漾眼圈一红,看着墓碑说:“骂他管不住自己,害得你受苦,也害得他自己负担那么重,要养那边两个儿子,还偷偷摸摸给我存嫁妆钱。老柳,你有病吧,我开口找你要钱了?你要不是赚钱把身体败得太狠了,肯定还能再活几十年。”

女儿懂得心疼她爸了,是发生了让她感同身受的事吧,陈玉兰没有明着说出来:“你爸是做错了事,伤害了我和你,但是十几年了,我心里的疙瘩磨平了。后来他跟我说,可能活不过半年,我满心想着跟这个人有情分,想为他,为自己画个句号,你不要怪我。”

柳漾曾经是不理解,由着她妈罢了,但她现在觉得似乎没那么不可理解。每个人的忍受力都不同,妈妈能忍的事,自己不能,但自己能忍的事,沈维不能。如果吻痕事件后就直接离婚,大概就不会被向雨恬找上门,更不会被屈辱感和恶心感攻击到现在。

可那时就离婚,自己有天会不会认为跟赵东南分开得太负气?尤其是查出怀孕后,会反悔吗?

再多假设都毫无必要,怪只怪自己不是个坚定的人,柳漾尽力不让自己再想破事烂人,问:“你和我爸是怎么在一起的?”

小时候,柳漾听外婆说过,陈玉兰和柳志华是自由恋爱,两人是在轮渡上认识的,她只依稀记得这些,但她现在很想知道更多细节。

陈玉兰离婚后,独力抚养柳漾,很少诉苦,也不太跟人交心,但柳漾想知道,她缓缓说开了。

中专毕业后,陈玉兰在家待业两年,家里托了关系,她得以去码头工作。起初在售票窗口,但总有人逃票,于是单位在轮渡上临时设立了几个检票的岗位。

过江轮渡一刻钟一趟,陈玉兰终日往返于长江上,市民连人带交通工具都能上船,天气好的时候,陈玉兰喜欢去二楼甲板吹风,看风景,落日时分的长江大桥尤其漂亮。

陈玉兰第一次注意到柳志华,就对他印象深刻,他总和他的二八自行车一起上船。三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和别人不一样,身姿挺直,还有几分文气,他有一台单放机,每次见他,他都戴着耳机听歌。

陈玉兰很好奇他在听什么歌,有一天靠近了些,耳机漏音,隐隐传来英文歌。若是别的歌,她就不做声了,但那首歌太著名,是卡朋特的《Yesterday Once More》。中专校园里,每到黄昏都会响起。

两人的交谈从这首歌开始,柳志华连初中都没读完,但并不自卑,坦然说英文歌他只知道几首,平时听得多的是粤语歌,他在湖南当兵时每天都听。湖南比湖北靠近广东,更有粤语歌氛围,陈玉兰自此开始听粤语歌。

轮渡上的人多,又挤,经常没检完票就到对岸了,单位撤了检票岗,陈玉兰回到售票窗口,改上轮班,她嫌闷,总去图书馆借书。杂志翻翻就看完了,一次只能借三本,每天都去还书借书太累,陈玉兰盯上了外国名著,它们因翻译晦涩而耐读,一本书能看一两个月。

有一天,柳志华买票时,扬起一本书,对陈玉兰一晃:“总看你在看这本,肯定好看,我也借了。”

柳漾问:“什么书?”

陈玉兰说:“《约翰·克利斯朵夫》,很厚,看了几个月。”

后面的人还等着买票,陈玉兰来不及跟柳志华交流更多,不小心碰到手边单放机,耳塞脱落,《Yesterday Once More》响起,两人相视一笑。

有个周末晚上,陈玉兰快下班了,柳志华才来,他没上轮渡,等人都走了,约她第二天下午去看电影,他知道她哪天休假。

柳漾又问:“什么电影?”

“《东归英雄传》。”二十多年前的事,到今天陈玉兰还清楚地记得。柳漾调侃道,“看完就牵手了?”

“我们那时候的人保守,看了很多次电影才抱了一下。”女儿笑眯眯地眨眼睛,气氛很轻松,陈玉兰笑眯眯地回答了,“看了大半年电影,有次看《天地人心》,还没开场,你爸坐旁边,突然拔下一个耳塞,塞到我耳朵里,让我一起听歌,听完了问,姻缘一线牵,是不是这个意思?”

“他还蛮浪漫的。”柳漾兴趣盎然,“什么歌?”

“蔡国权的《最后一班渡轮》,他唱得特别好。不过歌词很烦,我后来再也不听。”陈玉兰这辈子没跟第二个人说起这些,颇有些感喟,“我以为我忘记了,说出来才发现都还记得。”

大伯家到了,母女俩换了话题。柳漾很感喟,她爸妈离婚时她才12岁,重逢后只断断续续相处了三个多月,没多少时间以成年人的身份和她爸谈些朋友般的话题。但是细想起来,听陈玉兰聊感情细节也是第一次。

回到大伯家,笸箩里堆满锡箔。陈玉兰有空就叠,为来年清明节做准备,柳志华辛苦了一辈子,她希望他在那边能过得富足些。

大伯母在做饭,陈玉兰打开取暖器,教柳漾叠锡箔,慢慢询问她是否又在和赵东南怄气,柳漾承认了,但没说缘由,问:“你是怎么发现我爸跟冯鹃有问题的?”

“人都是闻着味儿找另一半的,他身上的味儿不对。”陈玉兰审出来了,柳志华保证痛改全非,也收敛了一小段时日,但食髓知味的人哪是那么好回头的,没多久,冯鹃挺着大肚子找来了。

陈玉兰停顿了好一会儿,时隔多年,当事人之一已死去,但柳漾想象得出,那一天,她妈眼前的世界必然天昏地暗。

原谅这样的男人很吃力,陈玉兰想离婚,但下不了决心,柳志华也痛苦,他是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可他没想过要为那个女人离开陈玉兰,离开家。

被背叛的耻辱日夜磨心,恐惧离婚后的生活也日夜磨心,除此之外,陈玉兰还有个巨大的困惑,所有人都说,冯鹃各方面都比她差,柳志华的出轨对象,为什么偏偏是她?

被这样的人比下去,困惑和不甘从未消解,多年后,以复婚画上句号,陈玉兰彻彻底底心愿已了。

柳漾说:“可他当年就认错了。”

“认归认,复婚才是签字画押。”陈玉兰坦陈她是很固执,但人一生总有几件非做不可的事。

柳漾沉默了,秦刚抢劫入狱,冯鹃的生活跌入绝境,柳志华才被迫扛起自己造的孽,陈玉兰不得不离婚。但自己的情况不一样,按赵东南本人和向雨恬的说法,男人的确拒绝了女人。

心有怨恨,做不到再不翻旧账,但离婚,至于吗?或者换句话说,舍得吗?柳漾埋下脸去,冯鹃是个高声武气的莽妇,陈玉兰样样都比她强,她想不开,向雨恬貌美如花,家境优越,样样都好过自己,她就想得开吗?

人心易变,结婚之前就想到这个可能,可惜人总会抱有幻想,以为自己遇见的人不是那样的人,以为运气没那么差,以为能把婚姻生活经营得风调雨顺,但命运横生枝节,仍然束手无策。

柳漾没跟陈玉兰说向雨恬去找过她,怕她妈想起旧事,怄气怄不过来,但她的情绪都写在脸上,陈玉兰哪会看不出来?但她不喜欢被女儿干涉,也不干涉女儿,虽然是母女,但对待事情的方式和心态都不同,柳志华没患癌,没提复婚,她就这样过,但复婚了,她这一生在感情上的憋屈烟消云散,宛若新生,她有她过不去的坎,柳漾一定也有,所以她只说:“感情上的事,只能按自己的想法走,你想怎样我都支持你。”

回武汉,赵东南做了一桌汤汤水水等着,柳漾怨气仍重,一言不合就摔筷子,赵东南好脾气地承受着,却每每让她更暴躁。

冯鹃不如陈玉兰,陈玉兰不甘心,自己不如向雨恬,但男人出轨,她就能说服自己本该如此吗?也还是一样不甘心,甚至更郁结,她的情绪找不到出口,每次一下大夜班就回团风,到柳志华坟前待一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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