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于一个颜控而言,实在是眼花缭乱,光是到处看看就喜不自胜。
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但秋绪勉强注意力在线,恭敬诚恳地垂首回应魏衡帝:“回陛下,臣妾身为太子之妻,为太子分担忧虑,本就是分内之事。”
“呵,好个分内之事!”
此时,梁皇后却陡然发难,语气严厉,“你可知道,御史弹劾你越权行事,肆意毁坏官库!梁家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你身为太子妃,就该有一国储妃应有的风范,遇到事情不知谋划对策,竟直接砸锁了事?倘若日后再遇他事,难不成见什么便砸什么?”
秋绪心里一动。
梁皇后只提砸锁,莫非尚不知沉船一事?
她再次行礼,言辞恭顺:“是臣妾一时冲动行事,还请父皇母后责罚。”
梁皇后望向顾玉初:“还有太子!竟纵着太子妃这般逞能?!”
顾玉初面无表情,敷衍随意地一拱手,显然没有任何认错之意:“是儿臣思虑不周。”
“哎呀,当时那知州千方百计拖延,太子妃不过事急从权,哪里值得生这么大气。”
魏衡帝笑笑,截住梁皇后接下来的斥责,“你莫要着急,太子妃年纪尚幼,从前也没有处理政事的经验,能有这份为太子分忧的心意,已是难能可贵,你日后多多教导于她,未必不能将太子妃步入正轨。”
帝后这红脸白脸的戏码,真是唱得滴水不漏,末了,魏衡帝还假模假样地朝他们摆了摆手,呵呵笑道:“你们快些离去吧,莫要惹你们母后动怒了,朕都难以圆场咯。”
如此肉麻的俏皮话,秋绪听得直犯恶心,忍了又忍,才没将脸皱成沙皮狗,甚至很想问顾玉初能不能报工伤。
之前的紧张感已然尽数褪去,皇宫庄严又如何,长得漂亮又如何,人还是那些人,翻来覆去也终究是台心照不宣的戏。
秋绪撇开头去,却在顾玉初淡漠的侧脸上瞧见了然的神色。
怪不得他一进皇宫就变脸,原来这不是冷肃,而是淡淡的死感。
她理解的,谁在这种地方上班都会很想死的,而他甚至是在这种氛围中成长起来。
个中滋味,不敢细想。
最终,帝后对他们处以禁足三日的惩戒,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因为他们前脚刚跨进东宫的门,魏衡帝的赏赐后脚就到了。
秋绪领罢,还没回到昭明殿,兰心就匆匆截住她,耳语道:“殿下,凤宁宫遣了尚食局奉御卢公公来,说皇后娘娘体恤殿下辛劳,特赐补汤一盏,现候在偏殿茶室外。”
真是做戏做全套,梁皇后要真想送汤,刚刚就该直接留饭,现在又来摆什么谱?
那卢奉御眉间细纹聚成个川字,见到秋绪后,一丝不苟地跪下叩头道:
“太子妃殿下金安,奴尚食局奉御卢临,传皇后娘娘口谕:‘太子妃初入宫闱,侍奉储君劳顿,特赐益气归元汤一盏,以固本培元,望妃勤谨自持,毋负天家厚望。’”
言罢,身后的小宦官上前一步,捧着朱漆托盘,食盒内放置装汤的白玉碗。
兰心接过碗,试毒无碍,这才呈至秋绪面前,她端起轻轻一嗅,味道有些怪异,正疑惑呢,便听兰心低语:“殿下,这是避子汤。”
秋绪:“……”
那梁皇后可真是多虑了。
不过她也明白,梁皇后不过借汤警告敲打罢了——这些皇家人真够讨人厌的,向来不有话直说,非要下面人悟来悟去,堪称精神霸凌。
梁皇后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
要是如原著的剧情发展,秋绪此时还被梁家抓在手里,梁皇后尚能明面上扮演个好姑姑。
但她如今在东宫被剪断羽翼,又发生砸锁一事,梁皇后估计怀疑她已转投太子阵营。
梁家或许需要皇太孙作保命符,可对育有两个皇子的梁皇后而言,东宫若添了嫡子,她亲子夺嫡的路便会多出一道天堑。
这碗汤分明是在试探,测她对太子有几分真心,又有多少反噬娘家的狠劲。
——说出来都没人信,她两者皆无。
可是秋绪这一番犹豫踟蹰,落在旁人眼中,怕是另有其意,卢奉御见状,再次伏地,恳切道:“娘娘千叮万嘱,务要奴亲见殿下用尽,方得回禀凤宁宫。”
秋绪被这话堵得无计可施,一时无奈,想想还是将白玉碗贴上唇边,心道就这一回应该不会对身体有什么伤害吧……
就在正要轻抿之时,手中的碗却冷不丁被人猛然夺去,惊了她一跳,抬眸便是顾玉初冷漠到甚至有些凶煞的面容。
窗棱间照射进来的夕阳余晖,恰如其分地给他半边侧脸镀上金红色的柔边,却没有软化半分他身上刀锋似的戾气。
秋绪惊愕地连呼吸都在这一刻悄然凝滞,目光如被磁石吸引般,紧紧追随着他的动作——他毫不犹豫地将那白玉碗往地上狠狠一摔!
刹那间,清脆的破碎声轰然炸开,瓷片纷飞的,汤汁溅落一地。
“倒要劳烦卢奉御回去禀明。”
玄色靴子碾过碎瓷,发出沉闷的声音,顾玉初踩着这一地狼藉,稳稳当当地挡在秋绪身前。
他目光如炬,唇角勾起,笑得她毛骨悚然:“就说——孤与太子妃嬉闹时失手打翻,倒可惜了母后这片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