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途真是一片黑暗。
秋绪双眼无神地僵在原地,陷入沉默,手里还端着一杯水,兰心还跪在下面请求原谅。
咕咕——
肚子大叫两声,才勉强让她从打击中清醒。
她这才反应过来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整个人虚的不行,吃下一头大象不成问题。
兰心显然也听见了,如以往那般嘘寒问暖道:“殿下可要用些百合粥?奴放在食盒里温着呢,这会儿吃应该正适口。”
秋绪垂下脑袋,乌黑的长发顺着低头的弧度堆满肩头,半晌抬眸,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
反正已经这样了,吃饱肚子再想办法吧。
她也免了兰心的责罚,没必要迁怒,哪怕知道她们是顾玉初派来监视她的侍从,可秋绪对她们从没什么恶感。
打工嘛,都是身不由己的。
再加上女孩子们都很勤快温柔,在生活上把她照顾得很好,她都想明白了,只要不和梁家暗度陈仓,她就没有把柄可抓,她们之间就能相安无事地相处下去。
怎么知道最先暴露的把柄根本就和梁家无关啊!
想到此处,她还苦中作乐地自嘲,也就是顾玉初发现原主换芯儿得七天,如果是梁家侍女,估计三天就能发现不对,然后直接给她咔嚓了。
唉,好烦呐,为什么哪儿都是死路一条。
秋绪郁结地蜷缩在座位里,唉声叹气,但随着一口一口吞下绵密香甜的百合粥,她的身体渐渐暖和起来,绷紧的肩膀也不自觉松懈。
……果不其然,成年人情绪崩溃前,先得排查自己的生活作息碳水补充微量元素新鲜氧气等是否正常。
然后再吃点东西就好了。
诶?等等,说到吃——
秋绪突然想起系统之前给的奖励,清神丹,据说是能让她在短时间内提升思维敏捷度和爆发力,正适合她此刻大病未愈的混沌头脑与破锣嗓子。
再不济,反正他们都已经坐马车出了东宫,等会儿顾玉初如果真的要趁机杀她,至少能借着药效拼死一搏逃跑。
做好决定后,秋绪趁着兰心收拾食盒的功夫,伸手在唇边虚掩,故作咳嗽,腮帮一鼓地将清神丹囫囵吞了。
作案手法相当纯熟,偷吃,她是专业的。
未久,她便感觉到从腹部升起一冷一暖两道气,暖气传遍四肢百骸,眩晕与乏力皆如雾气般渐渐消散,冷气却直直涌上大脑,霎时间,灵台一片清明。
紧接着,耳中嗡鸣炸响。
兰心起身,裙子布料摩擦下滑的沙沙声,还有车外马匹喘粗气,行人细语,都被剥离成分明的音轨,浩浩荡荡地闯进她的耳朵。
秋绪不大适应这突然的信息过载,视线失焦片刻,才重新缓过神来。
兰心半卷车帘,扶她踏进寒凉的秋夜,想要给她披上斗篷保暖,可此时她血液里仿佛灌了烈酒,并不觉得冷。
眼前是一条密林小路,沿途都有侍卫站岗,不过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并没有点火把,只靠着蒙蒙亮的天色作为照明。
尝到丹药的甜头,她一时新鲜,跟着兰心顺着碎石小径往上走时也一路左顾右盼,原来小说里五感敏锐的武侠大师是这种感受吗?
此时她的视觉清透如琉璃,连天边渐褪的疏星都亮得反常,算算时间,估摸着这会儿已经早晨四五点钟。
未久,她们抵达一处高地。
周围密林葱葱,盘虬成苍青穹顶,顾玉初遥遥而立,抱臂从枝叶交错间俯瞰,深绿的松针轻盈地坠在他肩头。
一看到他,秋绪就想起刚才令人崩溃的问题,那点子兴致盎然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就是满脸苦兮兮的表情。
随着离他愈来愈近,她的鼻尖一凉,再次嗅到他身上清苦的药味,却更清晰,似是久煮的汤药,浸过凉井水,淬得愈发清寂寡淡。
她皱皱鼻子,还没分辨清楚其中是有几味药,就见他倏然转眸看来,唇角勾起似有若无的弧度:“醒了?”
秋绪一听这人慵懒随意的音调子就来气,他也真好意思,她昏迷还不是拜他所赐?怎么就能这么坦然?
但仔细思及其中缘由,她又莫名心虚,只能目光游移,避免跟他对视,心里暗自生些窝囊气。
然而,她仅仅瞥了顾玉初一眼,比平时敏锐数倍的视力立时反馈给她一个信息——
他确实,长得极好。
生来一副昳丽风流骨,嵌着一双含情目,偏生周身戾气过盛,压迫感太凶,让人来不及惊诧他的容貌,先被凶煞之气逼退三尺。
她不敢多看,视线与他的目光一碰,就被烫着似的跌开,滴溜乱转片刻,却陡然被林叶间的景色吸引注意力。
那是一片海。
秋绪心下一惊。
京城是内陆城市,不可能有海,难道他们已经到了最近的临海城?也就是,枕洲。
她疑惑地看向顾玉初,他不用上班吗?太子不是要坐班打卡的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如果此处真是枕洲,那么从东宫过来也有较长路程,甚至要先坐船再转马车……莫非,她昏迷的时间比想的要长得多?
一天一夜?两天?甚至更久?
难怪,饿得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