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接过打好的银簪与银丁香看了又看,只觉得这手艺是真不赖,姚晁在旁拿着枣糕细细嚼着,举手投足不像是个手艺人,倒像是那饱读诗书的文士。
“这店里怎还堆了木料?”
“有客人托我顺手打几张桌椅。”
“你还会木匠活儿?”
“会些简单些。”
“那可正好,得空给我打张新榻子,再配些桌椅柜子。”
茶坊后院,除了陈三娘母女正住着的那间小屋,还有一间稍大的,前些年租了出去,后空置着又年久失修如今根本住不得人,王婆打算修缮一番让陈三娘母女搬进去,或是再典租出去。
这么一想,要忙活的事还真不少,也不比在地府时轻松。
王婆从银铺取了首饰,回去便给了陈三娘。
“你认我做干娘,我自然不能亏了你。”
“干娘……”陈三娘眼里噙着泪,其实认王婆作干娘这事她也是存了些私心的。
“这怎又要哭了,莫哭了,我见不得这哭哭啼啼的。”
陈三娘抹着眼泪“是不该哭的,都是好事。”
“快戴上瞧瞧,我瞧那集市上许多小娘子都戴这些,但我觉得姚老板打得更好看。”
陈三娘戴上了首饰,她已许久没好生打扮了,更甭提穿戴首饰,也都快忘了照着镜子梳妆打扮是什么样的感觉……眼下那份感觉仿佛又回来了。
“娘好看,像仙女一样。”
“干娘,我想了想,过几日咱茶坊开始给客人供面吧,多挣些。”
“是得多挣些,明年虎妞还得上学堂,不能就叫她整日这样待在茶坊里。”
“……学堂吗?”陈三娘从没想过这事。
“识几个字与上学堂可不一样,甭管她以后做什么,多读书准没错。”
“可这学堂收吗,虎妞她一个女娃……”
“有教无类,这点道理都不懂那也甭让他教了。”
“娘,什么是有教无类啊?”
陈三娘摇摇头,她虽也识字不少但这些话是没听说过的“干娘,这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教授学识不分是对什么人,男娃女娃都一样。”
“干娘上过学堂吗?”
“在学堂外偷听过,哈哈。”
第二日,为着修葺后院之事,王婆靠着原身的记忆上门去寻临街的泥瓦匠陶三,陶三今年三十出头却有着十几年的泥瓦手艺,靠谱得很。
话说两年前原身王婆还给陶三牵线典了位贫户妻,生了一个女儿……
是的,典妻触犯律法,这事王婆这个在地府混的都知道,原身与陶三自然也清楚,可偏世道又给了夫君做主妻子身家自由的权利,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默许与纵容?
陶三自幼家境不好,早早就跟着师傅学手艺,虽有着口碑不俗的手艺,但因家中双亲病重多年汤药一直未断,这余下的钱也就只够糊口。
陶三这人既孝顺又脾气拗得很,自知家贫又有病重双亲要奉养,不愿娶妻拖累对方,一来二去年近三十也未成亲,后来还是家里二老闹着要他留个后,他才点头找上王婆。
原身王婆知他情况,正好手上有位贫户妻胡氏,便撮合了二人。
陶三起初也犹豫,但还是被原身王婆一张巧嘴说服,毕竟典妻与娶妻不同,待生下孩子女子就会返回原家,也没了后续的他本顾虑的事,但风险自然也是有的,可只要无人告官府也就无事……而今胡氏归家已有数月。
今日王婆登门,一来便说明了来意,陶三一口应下但又突然支吾起来。
“王婆……”
“有话直说,大男人支支吾吾个什么。”
“我想托您去瞧瞧贞娘,我想知道她回去后过得如何。”陶三说着望着院里被二老抱着晒太阳的孩子,禁不住红了眼眶。
王婆一瞧就知怎么回事,她在地府时没少见这等痴男怨女,这是处出感情来了。
可这典妻的本质就是个买卖,两人不过是一段露水情缘,哪怕是下了地府也作不成一对儿……虽是这样想着,可王婆还是应了陶三的请求。
回去的路上,王婆心事重重,路过武大郎那门前时这份浓愁愈是强烈。
不管是被婆家赶出门颠沛流离的陈三娘,还是被夫君典给别的男人生孩子的胡贞娘,亦或是来日将被主人家强行配给武大郎的潘金莲……皆是世间女子命途的缩影。
众生平等不过一句虚话,给予凡间男女的一切从不对等,甚至偏颇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