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拨开阻在眼前的剑,眼中的泪却在眼眶中不住打转,她听得并不真切,但若是毫无觉察地从如此高处摔下,她不敢去想后果如何,以此地的医术能否治愈他。
谢家刚刚团聚,祖母和母亲初次见她的笑颜仍映在她脑海中,若是谢珩出事,她不敢去想谢家会如何,她亦不忍见此。
她冲上前,却被金吾卫拉扯着带离:“姑娘,请先离开。”
她双臂被架着移送到一旁,眼看着毫无生气的谢珩被一众人抬着往医馆方向去,她失力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嘴里自我安慰地喃喃:“不会的,谢珩定然无恙,练武之人骨骼强健,只是暂时昏迷罢了。”
不会的。
她本以为自己见惯生死离别,谢珩不过相逢几日。
她以为自己可以承受。
但此刻他生死未明,才终明白,人的承受限度并不会因为一次次死亡和离别而提高,每一次告别,总是猝不及防。
她的心被攥紧又狠狠摔落于地,过往的痛苦如潮般涌上心头,逼得她无半分喘息机会。
豆大的泪珠滴落在衣裙上,只有淡淡水痕,她大口喘着,浑身不觉地发抖。
忽而,一方绣帕落在她眼前,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温润和煦,让人莫名心安:“怎么了?为何跑到此处来。”
沈昭扬起脸,泪水模糊了视线,只有一片空濛,她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才看清他,眉目如画,乌发拢起,明明沾了三分凌霜气,但他的眼眸中却只映着一个小小的她。
沈昭猝然起身,踮起脚,将他紧紧拥入怀,哽咽道:“你去哪了,他们说将军出事了,我以为是你。”
谢珩身形微微晃动,僵在原地,拿着帕子的手还悬在空中,忽觉一双温软的手环住他的脖颈,那力道分明纤弱,却如青藤缠枝,将他紧紧禁锢在怀中。
火光照亮半壁天空,滚滚浓烟和血腥气拥入鼻中,但此刻却只余一丝甜香略过鼻尖。
愣怔几息后,他将圈在他颈间的藕臂拉开,柔声道:“我没事。”
沈昭眼眶仍泛红,眼眸中挂着血丝,将他一寸寸细细看过,确认他无事后,才接过帕子,将脸上的泪痕擦干:“那他们口中所说的将军是?”
“金吾卫设有大将军一职,在我之下又有两名左右将军,今日负责此地巡视的是右将军姜尧。”虽然杨方等人常唤他将军,但按官职应称其为大将军,他本人亦不讲究这些,就由他们去了。
因着姜尧与谢珩穿了同色衣衫,且被人架着遮住了脸庞,沈昭一时情急才错认了他。
“那他没事吧。”沈昭话语中还带着哭腔,脸上的泪痕还未净,却仍在担心别人。
“我见你在这哭了良久,人已送去医馆,你哭他半天,不若亲自去看看?”谢珩素来端方自持,话出口才觉失了分寸。
沈昭气恼,脱口而出:“我还不是担心你。”
他闻言一怔,握着剑的手蓦得收紧,剑身上的暗纹却如火燎般炽得他手心渗出薄汗。
心头那根绷了二十多年的古琴弦,无端被小小力道拨出清越一声。
看着她的薄肩微微抽动,他的手抬起置于一侧,终是克制地轻拍了她的肩。
处理完现场后,他们前往医馆,因着走水后,附近金吾卫来得及时,并无大的伤亡,姜尧昏过去了,外加手臂骨折,将养一段时日会好。
沈昭松了口气,谢珩问道:“你若是不舒服,可先回国公府。”
沈昭还记得之前的约定:“走吧,我们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