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朝生弯腰探头,顺着手指的方向眯起了眼睛往里瞧——
在积了一层厚厚的灰的架子深处,有一块很显眼的、小小的、方方正正的痕迹。
没有积灰,很干净,显然是有什么东西曾摆放在这里。
慈贺伸手比量了比量。
“大概……戒指盒的大小。”
趁着昨夜去医疗室的空当,他已经简单摸清了这马戏团的构造。
红白条的帐篷是马戏表演厅,他们如今所处的是休息区和准备区,被建造成了错综复杂的走廊结构,稍有不慎就会迷路其中。
慈贺没有忘记昨天躲避小丑时,张白英、于绍光和蒋丽红三人正是从这个方向逃来的。
经过简单的识记和排除,他有足够的把握确定——
“昨晚他们来过器械室。”
慈贺捻了捻手指蹭上的灰土,“除了兔子玩偶,他们还拿走了别的。”
白天的走廊不似夜晚幽暗。
牧朝生在熹微的晨光中直起了身。
“这里灰大,怎么不用净梅符?刚才给过你了。”
上一秒沉浸在正事儿里的慈贺思绪骤然被打断,一下子愣住了,“什么?”
牧朝生的表情有点看不清,但手上的动作倒是很清晰。
他一翻手腕,毫不吝啬地又变出了两张黄符,迅速“啪啪”贴在了慈贺的肩膀处。
随着黄符的消失,隐隐若现的梅花香再次传来。
一时,什么灰尘什么潮味儿,瞬间通通不见了。
不等慈贺回神,牧朝生的声音已经伴着梅花香再度传来。
“小慈,张白英的手,你也注意到了吧。”
张白英收回了在羊皮卷上停留了很久的手。很素净,没带任何首饰。
虎口处和手掌根部的茧子有点痒,她下意识地捏了捏。
听到了细微的声响,陆有道敏锐地朝她的方向一抬头:“发现什么了吗?”
张白英顿时回了神。
她眨眨眼,朝陆有道笑了笑,又是一顿,许久才道:“嗯,是一卷旧羊皮卷。”
闻言,大家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朝张白英簇拥来。
“羊皮卷?上面写了什么?”
张白英试着看了看。
整页整页乱七八糟螺旋圈似的鬼画符。
她有点为难地摇了摇头,“抱歉,像是外文,我不认识。”
王浩不信邪。陆有道也不信。于绍光也不信。
十分钟后。
经过一群人头对着头的艰苦研究,最终这场闹剧以陆有道中气十足的一句“放弃”风光结束。
陆有道把羊皮卷往自己怀里一揣。
“羊皮卷我先拿着吧,到时候有需要你们随时来找我拿。这样行不行?”
众人当然是连连说好。
废话。
依照《Escape》的尿性,这种烫手山芋似的线索,谁拿着谁遭殃。
陆有道点点头,再次四下打量了打量了这个有点逼仄的阁楼。
“好,继续搜寻线索吧。”他皱了皱眉,“这里的机油味儿太大了,只怕是有危险。大家抓紧时间。”
就在这时,突然,楼下不远处“砰”的一声破门声突兀地响起。
随之而来的是无数的脚步声,拥挤,还有……
或低沉或高昂的野兽的嘶吼、鸣叫、怪叫。
不等一行人回过神来,阁楼的楼梯陡然间传来碎裂的声音,紧接着薄薄的门板便被一阵怪力推开了来!
暴起的灰尘里,一个下半身多足蜘蛛、三头并列的庞大的阴影若隐若现。
它穿破灰尘中慢慢摸索进来,尖锐的腿足敲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叫人牙酸的“嘎哒嘎哒”声
离门最近的于绍光猛地一哆嗦,下意识向后靠去——
“冷静!别出声!”
身后的陆有道连忙从人群中压着脚步走到最前方,将三人护在自己身后,用气声低吼道,“找地方躲起来!”
阁楼并不宽敞,但胜在有好些书架能作遮掩,一群人连连点头,轻手轻脚向书架后挪去。
书架后面,几人的心跳得又重又快。
王浩哆嗦着手按了按胸口。
妈的小祖宗,别跳了,动静儿太他妈大了。
陆有道左手紧紧捏着蝴蝶军刀,谨慎地向外探出头去——
那庞大的怪物终于逆着光进入了他的视野。
这怪物的下身又似蜘蛛又似螃蟹,腿密密麻麻多得数不清,全身长着癞蛤蟆似的脓疮包,滴滴答答着粘液,肩膀上面赫然是三个脑袋!
人、猫、蛙,三个诡异至极的头挤在一起,耳朵擦着耳朵,六只眼睛滴溜滴溜,实实在在地眼观着六路。
而怪物绝不止眼前这一只。
楼下,各种令人寒颤的嚎叫声、摔打声、碎裂声一停不停,甚至在狭窄的走廊里传来悠长又尖利的回音。
陆有道只瞥了这三首怪一眼,猛地扭过头,他背靠书架呼吸一滞,手中军刀的刀刃划过书架的木板,发出细微的“吱嘎”声。
这么些年了,这是头一次,他听见了自己血液逆流的声音。
我和它对视了。
我完了。